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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放亮,张兰就起床了,喂猪喂鸡,烧火做饭,她是这家的媳妇,家里的琐碎活都是她一个人的。她的婆婆既愚昧又刻薄,自打当婆婆那天起就再没动手干过活。她的丈夫石虎,是村里最能干的汉子,脾气也最坏,发起火来连他老娘都怕。好在他不经常发火。
饭烧好后,张兰退出房间,趁丈夫还没起床,她想去院后的玉米地里掰几个玉米。走到玉米地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在一片昏暗的玉米秆子下面,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五秒钟后,她拔腿就往回跑,推开房门扑到熟睡的丈夫身边,大口喘气。
“慌什么,咋了?”石虎猛地坐起来。
“房后地里,有……黄……黄大仙,好多!”石虎愣住,旋即跳下床,鞋都不穿就往房后跑。张兰想叫住他,又怕惊动院后的黄鼠狼,只赶忙去追丈夫。经过仓房时,石虎随手提了一根铁锨,钻进了玉米地,张兰紧张地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儿,丈夫出来了,黑着脸问她: “哪来的黄鼠狼?”
“五六只呢,就蹲在西头那儿!”石虎没有再进去,一边往回走一边大声嚷嚷: “狗日的东西,得亏跑得快,下回再来老子一个个全给你们刨死!”回到前院,老太太早在门口等他们,问了情况就怪起儿子来: “早说黄大仙不能打,你偏不听。准是它的同伴报仇来了,这下可好……”“行了行了,来两个杀一对,全扒了皮卖钱,怕它怎的!”老太不敢跟儿子争吵,只一个劲叹气。
张兰想起前天丈夫打死黄鼠狼时的场景,也是心有余悸。那是一只前来偷鸡的黄鼠狼,个头是一般黄鼠狼的两倍,毛色金黄中泛着一股淡淡的幽绿,按当地的说法,只有上了年纪、将要成精的黄鼠狼背上才会长绿毛。家里的鸡全被这东西咬死了,闻声赶到的石虎一怒之下捡起砖头砸过去,正中它脑门,当场就蹬腿了。
按照当地的习俗,如果失手打死了黄鼠狼,心里再害怕也要装成恶人,对尸体破口大骂,鬼怕恶人,黄大仙的鬼魂因此就不敢纠缠你了,另外还要把尸体烧掉,打扫现场,免得被别的黄鼠狼闻到气味赶来报复。张兰心里直打哆嗦,她跟丈夫明明按照老办法做了,把有关那只黄鼠狼的痕迹处理得千干净净,怎么还会被别的黄鼠狼盯上呢?
石虎上山后,婆婆找到张兰,让她去村东头去找沈道士,这正合张兰的心意,家里出了这事,是该找个懂的人看看。
沈道士是个孤寡老头,年轻时不知从哪学来了一身捉鬼降妖的本事,为人贪财好酒,爱占小便宜,但因为有这一本事,深得村里人尊敬,谁家但凡有点这方面的事情都来找他。张兰拿着婆婆给的钱,在村口的小卖部打了两斤散酒,前往沈道士家,沈道士听张兰说明情况,爽快答应去家里看看。
一进门,沈道士就掏出罗盘,绕着墙根走了一圈,又让张兰婆媳领着他到后院,一步一停,一直走到玉米地里头,少顷,他面色凝重地走到婆媳跟前,摊开一只手掌,两指间捏着一小撮金黄色的毛发。
“这是……”
“黄大仙的!”
“啊!”婆媳俩一起发出惊叫。
沈道士招呼她们回到前院,从布兜里掏出朱砂笔,在院子地上画了个圈,在圈里堆了一大捧黄纸,再将那撮毛发放在最上面,点火焚烧黄纸。烧着烧着,最上面的一张纸竟然慢慢现出一行又像画又像字的图案来,沈道士一把抓住这张纸,递到婆媳二人面前说: “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上天给的启示。”老太太慌忙作揖,诚惶诚恐道: “这是啥子意思呢?”
沈道士皱眉望着黄纸上的图案,咂了半天嘴说: “不是好兆头啊。你家老虎杀的是一个三十年的大仙,它子孙后代都要为它报仇呢,就这几天,坏事还多着呢,弄不好还有血光之灾。”
婆媳俩吓得不轻,连番恳求沈道士救命,沈道士也不推辞,从布兜里掏出一沓黄符,依次贴在各间屋子的门窗上,再用红线把后院围起来,告诉婆媳俩,最近三天家里人不要跨过红线到玉米地里去,三天之后,再请他来做场法事,这一劫就算度过了。
傍晚石虎收工回来,张兰伺候他吃碗饭时,把沈道士交代-的话转述了一遍,石虎故作轻蔑地冷哼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张兰知道,他心里也怕。在这小山村里,男女老少都信这个。
乡村惊魂夜(2)
2
后半夜,张兰在一阵唧唧喳喳的动静中醒来,往外只看了一眼,就“啊”地一下坐倒在床上,惊醒了丈夫。
“咋了?”张兰一只手指着窗外,说不出话来。石虎从小窗户往外看了半天,转回头来说: “啥也没有,你到底看到啥了?”
张兰强撑着朝窗外望去,确实什么都没有了。“那东西……”她已胆怯到不敢提到它们的名字,“好几只,就在红线前头蹲着,咬玉米秆子……”石虎把眼一瞪:“胡说!睡觉!”
张兰躺下了,一句话也不再说。还没迷瞪一会儿,就被石虎给推醒了,睁眼一看,天大亮了。石虎两只眼睛也肿肿的: “起来弄饭吧!”他说,自己又合上眼睛。
张兰爬起来,先把锅烧上,再到后院去给鸡拌饲料,刚到后院就傻眼了:紧挨着院墙的玉米地里,有一大片玉米秆子倒下了,有的拦腰折断,有的根都挖出来了,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张兰抹着眼泪回到前院,把这件事跟丈夫说了,石虎跑到后院一看,气得两眼通红,回身给了张兰一巴掌: “你早知道那畜生啃玉米秆子,咋不管事呢!”张兰心里委屈,却不反驳,丈夫是个不讲理的人。打完张兰,石虎又对着玉米地叫骂了一阵子,气消了又唉声叹气地张罗着过去捡些玉米。张兰死死拉着他:“沈先生交代过,你不能从红线上跨过去,不然要出大祸的呀!”
石虎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放弃了。老太太起床,到房后看过被糟蹋的玉米地,也哭了一场。早饭时,一家三口商量着躲避灾祸的办法,张兰劝丈夫这几天老实在家里待着,石虎死活都不同意。没办法,张兰只好为他装上中午吃的饭菜,送他出门,自己在家里做点针线活打发时间。
下午一点多钟,石虎脸色蜡黄地回来了,一进门就说自己发烧了,浑身没劲。 “好端端地怎么会生病呢?”张兰服侍丈夫躺下时,纳闷道。 “谁知道!”丈夫瞪了她一眼, “去,到老唐家抓点药去。”老唐开了个医务室,虽然缺医少药,却和沈道师一样,是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不可缺少的人物。张兰从老唐那里讨来治发烧的草药,熬成汤端给丈夫喝。
石虎喝了一口就叫起来: “娘的,怎么这么难喝!” “药都是苦的啊,喝完就好了,快喝吧。”石虎皱紧眉头,端起药汤一口气喝光,又喝了一大碗水解苦,躺床上嗯啊了半天才睡着。
张兰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没想到到了晚上,石虎烧得更厉害了。婆媳俩简单商量一下,由张兰出门去请沈道士,半小时后,沈道士没进屋就说:“坏啦,谁把符给我撕了!”张兰顺他手指方向一看,贴在卧室窗户上的符的确不见了,张兰大惊:“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没有碰过啊!”
沈遭士叹息道: “也许是黄鼠狼干的,我太低估它们了。”说罢走进卧室,查探石虎的情况, “邪气人身,我给治治,你们先出去吧。”一番紧张的等待,卧室门被打开,沈道士一边擦汗一边走出来, “我只能把邪气驱走,能不能好就看他造化了。切记,三天之内不能出院门,最好连门都不要出!”关照完这些话,沈道士又在窗框上补贴了一张黄符,这才离开。
石虎身子烫得像个火炉,张兰一想这是黄鼠狼作祟,用普通方法降温肯定没什么用,于是克服内心的愧疚感,在床角躺下了,尽量与石虎滚烫的身体保持距离。后半夜,她无端醒来,身边响起石虎均匀的呼吸声,光是这一点就说明他发烧还没好,不然一定鼾声如雷。
自从嫁给他到现在,张兰每晚都听着丈夫的鼾声入睡,没有一天例外,如今忽然听不到这声音了,反而有点不习惯。沈道士说能坚持三天就没事,这话不是白说的,她相信在未来两天之内,一定会发生更加恐怖离奇的事情,他们到底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乡村惊魂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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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天,石虎的病情好点了,能够下床,但是身体虚弱,再加上沈道士有交代,要他尽量不要出门,所以白天大半时间都在屋里待着。虽然估计用处不大,张兰还是把昨天买来没喝完的中药熬好了,端给丈夫喝
傍晚,邻居朱红过来串门: “听说你家石虎病了,要紧吗?”
“快好了,没啥大事 ”张兰挽住她的胳膊, “妹子,你知道我家出的事了吧,我怕你粘上晦气,改天再来玩吧,对不住了。”
“没事,我不怕。我就看看你家石虎就走。”在卧室里同石虎说了几句话,朱红便起身告辞,张兰送她到门口,朱红突然对她一笑:“我先上个茅房。”说完就往后院走,张兰想叫她,又觉得这样不礼貌,正犹豫着,朱红已经拐出房后,张兰只好站在原处等她,不承想等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声尖叫。
张兰跑过去,只见朱红脸朝下趴在院后的玉米地里,一只脚挂在沈道土布的红线上,张兰暗道一声“坏了”,却也顾不上不许跨出红线的禁忌,跑过去摇着朱红的身体叫她,但叫了半天也没动静。这时婆婆赶到,两个女人费了好大力气将朱红扶着坐起来,这才发现她嘴边吐了不少白沫。
“坏了,得送卫生所去,妈你看着,我去叫人”张兰刚直起腰,朱红忽然开口了,声爵又粗又哑,像个男人: “不用去,我就走、”说完一把推开老太太,做直身子,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继续用奇怪的嗓音大声喊道: “东半天,西半天,我是你家老家仙,石虎得罪了黄大仙,要死就在这两天……”一连喊了两遍,然后倒地不起。
婆媳俩彻底吓傻了,半晌,老太太哇一声哭出来,“完了完了,老祖宗来报信了,没了活路了……”张兰跟着一起抹眼泪.少顷,朱红醒来,一脸迷茫,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从茅房出来,见你家玉米躺倒了一大片,想过去看看咋回事,刚到跟前就被绊倒了,这红线是咋回事啊?”
张兰没心思跟她说闲话,将婆婆扶到屋里,便摸黑去找沈道士,领他回到家时,石虎又发起高烧,躺在床上嗯嗯啊啊地说胡话。沈道士一到就大叫:“糟了,那个傻婆娘把红线踩了,把邪气带进来,邪气人心,恐不能活了!”
婆媳俩哇哇大哭起来,张兰扯着沈道士叫救命。沈道士耐不住婆媳俩苦苦哀求和允诺的好处,叹口气道:“那我就试一试吧,尽人事而听天命,如果不成的活,你们可别怨我。”
婆媳俩连声道谢。接着沈道上就忙开了,一直折腾到很晚,方才抹着汗珠对婆媳二人说: “邪气暂时被我逼出院子了,但那些畜生不会轻易放过石虎,生死就在今晚了,得有人在屋里守着石虎到天亮,外头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明天一早,我再过来做法事,或许还有救。”
当晚,婆媳二人一起为石虎守夜。看着平时严肃霸道的婆婆此时软弱无力的样子,张兰心生感慨,不停安慰这个可怜的老女人 午夜,老,太太熬不住了,张兰扶她回房,然后快步走回自己的卧室 回到门前时,张兰目光一晃,看到院墙外站着个黑糊糊的人影,披头散发,腿登时软了,但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走进屋里关上门,使劲喘了好一阵子。
沈道士的符水似乎没什么效果,石虎不仅没有清醒,反而好像烧得更厉害了。张兰怕他烧坏脑子,想叫他起来喝点水,但一直没能叫醒他。看着丈夫被烧得黄中泛红的一张脸,张兰忽然很害怕,她有种感觉,丈夫再也醒不过来了……
屋外响起奇怪的哭声时,张兰并没有预想得那样紧张,也许是最近儿火遇到太多可怕的事情,她早已麻木,只是遵循沈道上的吩咐,躺在床上,一功小动。
哭声时远时近,围着他们的卧室转圈,持续了一会儿,后来自己消失了,张兰吐出一口气,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清早,沈道士挎着布兜,姿态悠闲地迈进石虎家院门,一阵哭声马上飘入他的耳朵,他愣了愣,忙循哭声跑过去。石虎已经死了:尸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皮呈现紫色,五官扭曲,显然是临死前经历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按当地停尸的规矩,他全身衣服被扒光了,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也没有血,这也正说明了他死得诡异。
沈道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死了?”
张兰一边哭_边讲述昨晚撞邪的经历,她守着丈夫一直到后半夜,外头忽然响起哭声,后来还有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说:今天一定要替老祖报仇,搞死这男人。后来门就开了。沈道士挂在门上的八卦镜掉在地上,黄符也被风吹走了,她想下床来重新粘上,突然一个黄鼠狼闯进来,抱住她的脚脖子往上爬,爬到哪里,哪里就变得麻木,使不上一点力气。黄鼠狼爬遍她的全身,她就倒下不能动弹了,喊话也喊不出,眼睁睁看着一群黄鼠狼拥进来,从她身上跳过,一个个全上了床。她是面朝屋外侧躺的,看不见床上出了什么事,只听见一阵唧唧喳喳的,后来它们就从窗户跳走了,自己也慢慢恢复知觉,连忙爬起来查看丈夫的情况,可是已经晚了……
沈道士呆若木鸡,半晌回过神来,弯腰在屋里走了一圈,从地上收集到不少金黄色的毛发,这当然就是黄鼠狼杀人的证据,捧在手里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跌足长叹:“来了至少三十只啊!真没想到,我那块八卦镜顶多能扛住十只,多了,邪气就盖过正气了!”
婆媳俩都没有责怪他,这就像请郎中治病一样,药到也不一定就能病除,况且沈道士先前也说过,只是试一试,石虎最终没能活下来,是他命里该绝,怪不得别人……
沈道士摇头叹气地走了,之后村里但凡有人跟他打听这事,都说石虎得罪的是这一带的黄鼠狼祖宗,为了报仇,这一带的黄鼠狼都出动了。幸亏他出马.才保得石虎的老娘和媳妇平安,不然连她们也得一块遭殃。
村里人对沈道士的话毫不怀疑,只有一个人不相信,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就是张兰。
因为怕沾上邪气,村里没有人参加石虎的丧礼婆婆又因独生子去世一病不起,张兰一个人操办完丈夫的丧事,还没想歇歇,婆婆就投井自杀了。村里人一片惋惜,都说老太太是悲伤过度。确实,辛占养大的独生子没了,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当然,也有不少人怀疑是黄鼠狼弄死石虎后,接着报复,马上就要轮到他媳妇了。
婆婆死后,家里就剩张兰一个人了。按说当地光棍很多,寡妇本来是抢手货,但是出于对黄鼠狼的敬畏,谁也不敢上张兰家来提亲,甚至路上遇到她都要躲得远远的,怕沾上晦气。只有一个人在偷偷跟她来往——朱红。这天晚上,她们在张兰家院子里聊了很久,然后朱红回家,张兰挎着个包袱,一个人走上通往村口的大路。
这个村子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山。张兰到达村口时,马上有两个后生从草棚里走出来,一见是她,愣住了,其中一个随即笑了笑: “原来是石家嫂子,哪儿去啊?”
“在家无聊,去小王村找姐妹说话,让走吗?”若是从前,这俩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过去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叹了口气:“唉,一个人是寂寞,路上小心啊。”
张兰走过草棚,身后响起男人半开玩笑的声音: “石大嫂子,在王村找到好人家就嫁r,别回来了,哈哈。”这话不只是轻浮的玩笑,还包含着村里人对张兰的态度,毕竟她曾面对面跟黄鼠狼打过交道,等于扫把星一个,如果她真是走了就不再回来,村里人愿意放鞭炮送她=好在,她也正是这么想的。
乡村惊魂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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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很黑、很静,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她的心飞回到了三年前:高中毕业的她随几名同乡到城里打工,在人才市场上了人贩子的当,被拐卖到这个远离城市的山沟沟里来,石虎花五千块钱买了她。开始的几个月,她天天哭,一哭就挨打。她一共逃跑过三次,前两次是瞎走,都被悬崖给逼回来了,第三次是走大道,又被守夜的人撞见,扭送回来。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村子在山坳坳里,四面都是崇山峻岭,而唯一出村的路,又被村里的男人守着,为防止买来的媳妇私逃,村里的男人每晚轮流去村口守夜。多少年来,除了少数自杀的,村里买来的媳妇没有一个逃走的。
张兰不想自杀,她渴望自由,幸好石虎身体有毛病,几年来她一直没有怀孕。否则,她怀疑自己也会像跟她一起被拐卖来的朱红等人一样,为了孩子而留下来,接受这耻辱的命运。
为了不挨打不受苦,也为了麻痹石虎母子,她表面上装作顺从的样子,他们说什么就听什么,’暗地里却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的念头,直到那天石虎因为打死了一只黄鼠狼被母亲责怪时,她计上心头。她知道,这是自己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为了离开这里,回到她熟悉的世界里去,她不惜撒谎、作怪,甚至杀人:
沈道士是个神棍,靠着会耍两下鬼把戏混饭吃(如黄纸被火烧后出现图案),这也在无形中配合了自己的计划,为了让石虎母子相信真有黄鼠狼作祟,她不仅自己撒谎说在后院见到黄鼠狼,还请朱红帮忙,演出了那场被家神附身的好戏。致使老太太对儿子中邪一事深信不疑。至于石虎连续几天高烧不退,那是喂他吃了洗衣粉的缘故——这是她在老家时偶尔听同学说过的一句戏言,没想到是真的:为了不让石虎怀疑,她第一次只在饭菜里加了少量,他果真发烧后,又在汤药里加了更多,药昧掩盖了洗衣粉的味道,石虎发烧越来越严重了。
最后一晚,她让朱红在外装哭(她有孩子,自己没奶,每晚要起来一次给孩子煮奶喝,所以她出门不会被婆家怀疑,再说村口有人把守,每一家都对拐来的媳妇很放松),目的是让左右邻居听到,更坚信黄鼠狼作祟的说法,当地人严重迷信,绝不会有人敢出来看一眼。一切妥当后,她在床上撒上从死黄鼠狼身上拔下的毛发,将昏迷的石虎绑住手脚,用枕头捂死……做这件事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冷静得出奇,一点都不紧张,也许是事情到这份上,已没有退路了吧。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犯罪,是他们逼着她这样做的.她没有选择。
杀了石虎之后,她装作大哭,引来石虎母亲,哭着告诉她编造的事情经过,石虎母亲不疑有他,只一味大哭。天亮后,沈道士来了,张兰把谎话又说了一遍,沈道土为了不砸自己的饭碗,就坡下驴,并编造了一套有利于自己的怪诞传说,也许他心底深处也认为是黄鼠狼作祟,然后被自己这个神棍耽误了。
丧事办完,张兰在一天夜里,把因病卧床的婆婆打昏,推进自家水井里淹死,杀她比杀石虎时心里多了一分愧疚,但是老太太一天不死,她就一天是石家寡妇,离不开村子,再说老太太曾经那么凌辱过自己,她也该死。
张兰嘴角浮起一抹惨淡的微笑,方才与朱红谈话的内容又浮上心头。她告诉朱红,自己一回家马上报警,来救她们。朱红却让她千万不要这么做: “你把警察带来,村里人就知道你是作假杀死石虎了,到时候一举报,虽然你有苦衷,毕竟也杀人了呀……再说我也有娃了,我们不一样,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千万别再回来了……”
好好过日子,永远不回来。张兰多么希望能够这样,自己受了这么多苦、费了这么大力气才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有那么一会儿,她真想听朱红的劝,走了就不再回来,然而想到还有那么多的姐妹在承受禁锢和暴力,她又于心不忍。
走下山道时,张兰回头望向灯火寥寥的山村,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来救她们出去,在此之前,她要先回家一趟,她太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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