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湖南郴州与广东韶关接壤,郴州境内有座千年古刹名曰桂花寺,始建于唐开元年间,因山上有一口泉散发桂花香气,泉旁又有古桂花树而得名,自古以来吸引不少善男信女到此烧香祈福。
时值阳春三月,天气渐暖。按当地习俗,清明前后人们要出城踏青。桂花寺恰好在城南郊外,因此这里更是热闹,从早到晚人流不断。初十这天,桂花寺寺门刚一打开,人们便蜂拥而人,在殿内拜佛,在殿外嬉戏,整个寺院沸沸扬扬。
人群中挤着一对小夫妻,特别醒目。他们家住桂花寺西南七里地的刘家庄,男人叫刘秋生,读书有成,人称刘秀才;妇人叫陈凤莲,小家碧玉,也识得几个字。小两口徐徐而行,在前殿里拜过弥勒、韦驮,又来到人群最多的大钟殿。
大钟殿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刘秀才仰首观望,见一口大钟高高悬挂,颇为壮观,不由赞叹道:“鬼斧神工,天作地和。待我撞它几下。”他摸出一串铜钱,放在布施用的笸箩里,过去拽敲钟用的挂柱,招呼说:“凤莲,你听着,我可要撞啦!”可是没有听到妻子应答。刘秀才转过头来用目光搜寻,顿时他两眼瞪大了,怒火腾地从心头升起。原来,陈凤莲正被两人纠缠着,一脸的愠怒,嘴唇紧咬,手足无措。
刘秀才忙甩开挂柱,几步抢上,以身体护住爱妻,喝道:“不得无礼!”
那纠缠陈凤莲的是一主一仆。主人叫何三豹,四十出头,膀大腰圆,长相凶恶。长年来,他玩石锁,举石担,舞刀弄枪,练就一身武艺。在乡里依仗权势和武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这天何三豹闲暇无事,带着家奴马小五来到桂花寺逛游。在弥勒殿里,他一眼就盯上了正在焚香跪拜的陈凤莲,暗道:这小娘们真俊呀!眉是眉,眼是眼,身段赛过柳枝儿。
当刘秀才同陈凤莲去大钟殿时,他就带着马小五紧紧跟着。在大钟旁,他贴到陈凤莲身边,趁刘秀才去撞钟的机会伸手在她胸口摸了一把,咧着大嘴嘿嘿直乐。
陈凤莲没提防,着实吓了一跳,待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不由得臊红了脸。她要躲避,可前有何三豹,后有马小五,左闪右避也脱不开身。正尴尬之际,刘秀才发现了,抢过来遮护。
何三豹歪着脑袋叉着腰说:“我跟小娘们耍笑,关你屁事!快滚开!”
“她是我内人,不许你们欺负她!”刘秀才火辣辣地瞪着他二人。
“不许?老爷我乐意干的事,谁敢拦阻?”何三豹喷着唾沫星子说。
马小五也尖声怪气地说:“你也不打听打听,何老爷能怕你这个穷酸秀才?”
刘秀才不由气愤填膺,斥道:“不管是谁都该知法守礼,为何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欺辱百姓?”
“妈的!你小子敢说我欺负人?爷们今天就……”何三豹攥紧拳头刚要扬起,忽又停住了。他瞧见在一旁围观的人都忿忿不平,便眼珠一转说,“那好,咱们打个赌。你若赢了,爷们马上走人;你若输了,就把她留下。怎样?这总该公平合理吧!”
马小五不容刘秀才答话,插言道:“老爷,您跟他赌啥?”
何三豹指指那口悬挂的大钟,说:“若能把大钟撞响三下,就算他赢了。”
“诸位,听见没有?这小子要能把这口大钟撞响三下,我们老爷就算他赢,再公平不过了。大伙往后让让,放眼瞧吧!”马小五边说边张开双臂轰着人群往后退。大钟旁立时空出一块地盘,只剩下何三豹和刘秀才夫妇。
刘秀才本欲不理睬,可转念一想:如此僵持下去就无法脱身。况且,他竟以为我连钟都撞不响,分明是小瞧自己呀!干脆,我就赌赌这口气。刘秀才将衣袖捋起用力拉起挂柱,刚要推过去撞钟,猛然发现前面情况有异,急忙使劲拽住挂柱。定睛看去,何三豹正叉开双脚树桩一样站在大钟与挂柱之间。刘秀才脑袋“嗡”地一下大了,倘若用力推挂柱,非撞在何三豹身上不可,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来!
桂花寺传奇(2)
“小子,你倒是撞呀!有种你就往这儿撞!”何三豹大大咧咧、粗声粗气地吆喝,把胸膛拍得“砰砰”直响。
“不能再与他纠缠,赶快躲开吧!”刘秀才心里念叨着,抢到陈凤莲面前,拉着她挤出人群,三步两步就到了院中。
“哪儿跑?”马小五、何三豹一前一后扑来。马小五抢先抓住陈凤莲的衣袖。何三豹也揪住了刘秀才,一使劲就把他拽了个踉跄,吼道:“打赌输了耍赖。”说着叉开五指一巴掌扇在刘秀才脸上。刘秀才眼冒金星,一阵晕眩。何三豹又飞起一脚踹在他腿上,刘秀才当即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何三豹狞笑着对陈凤莲说:“小娘子,跟老爷走吧,保你享荣华富贵!”说着就伸手去抱她,还伸长脖子眯着眼睛来贴她的脸蛋。哪知,他的嘴巴却触到了一个湿漉漉、滑溜溜、凉唧唧的硬东西。何三豹定睛一看,原来亲的竟是个舀水用的葫芦瓢,双手抱的是个光秃秃脑袋瓜儿的和尚。
何三豹“哇”地一声怪叫,撒开了手。
但见这和尚二十多岁,瘦削身材,穿一件半旧直裰,精神抖擞,英气勃勃。刚才,在何三豹欲搂抱陈凤莲的刹那间,他闪电般地将她推开,自己替了上去,并扬起水瓢接住何三豹伸过来的嘴巴。
和尚站在院中间,身子挡住刘秀才和陈凤莲,晃着水瓢,歪着头冲何三豹嘻嘻笑着。
受此戏弄,岂能忍受?何三豹气势汹汹地指着和尚,吼道:“哪来的野和尚,敢出来挡横儿?”
“和尚倒是不假,却并非‘野和尚’。贫僧惠能,是寺里打杂的。”
何三豹撇撇嘴说:“既是打杂的,就该陕去干你的活。想管老爷的闲事,活着不耐烦了!”
惠能不理会他的蛮横,反而两掌合十,和颜悦色地说:“为人须乐善好施,佛祖是早有戒教的,请施主放他二人走吧!”
何三豹豹环眼一瞪,肋下的嘟噜肉一个劲地直抽搐,说:“凭你个臭秃驴也敢来教训我?这小娘们,老爷我要定了。”他朝马小五挥挥手,命他去抢人。
哪知马小五刚要往前闯,惠能双脚轻点,风一般飘到他身旁,伸腿把他绊了个狗吃屎,接着轻轻一纵又站回原地。这一切只在眨眼间发生,何三豹好不容易醒过神来,他看着地上趴着的马小五,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
惠能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欺男霸女,天理不容。请施主看在贫僧薄面上,容他们去吧!”
何三豹多年来一直横霸一方,岂会为这无名小和尚的几句话就肯罢手!他厉声喝道:“你的面皮值几个钱?今天,老爷倒要先教训教训你这小秃驴,看以后还管闲事不!”说话间,将拳变掌倏地挥出,直奔惠能前胸。他的动作快,惠能的反应更快,脚尖点地轻轻一纵退出三步开外,拳头打空了。
何三豹抢上来将第二拳打出,惠能身子往旁一闪,又将拳避过了,脸上却已现怒色,目光如电般逼视着何三豹说:“施主屡屡相逼,未免太过分了。”
何三豹骄横地说:“有种,你就别躲!老爷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吃得住铁拳头。”说话间他又击出了第三拳。
这回惠能果真不躲了,他站好马步,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拳。岂料,那虎虎带风的铁钵般的拳头竟如同打在棉花包上,劲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何三豹又频频出拳,惠能都坦然受之,身不摇膀不晃,面不改色,还挂着嗤笑。何三豹呆了,愣怔怔地瞧着他。
“施主,打完了吗?常言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贫僧只还施主三掌便了。”只见惠能双眉微微一紧,运气丹田,腾身而进,将左掌挥出。那掌似轻描淡写,飘然无力。那掌形看似飘忽,却暗含神力,只听得“砰”的一声正中何三豹前胸,震得他“噔噔噔”的连退几步,险些跌坐地上。他“呀”地一声怪叫,顿觉气血翻涌,面热脑胀,禁不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桂花寺传奇(3)
众人在旁高声叫好。原来他们早就气忿了,盼着何三豹出丑,看到和尚一掌奏效,都十分解气。
惠能朝何三豹冷冷一笑,说:“功夫不错,请再接第二掌吧。”说着,又将右掌飘出。
何三豹再不敢托大,忙不迭地闪身,但惠能的掌来得太快,刚好拍在肩上。何三豹顿感肩膀撕裂般疼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斜刺里倒出,突见前面有一石狮子,便拼命抱住,这才没倒下。
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好功夫!”
惠能轻蔑地看着何三豹,轻“哼”了一声,说:“承让了,请施主再接第三掌吧。”说完,双腿用力,凌空跃起,亮出单掌,一个力劈华山,向何三豹头顶砸来。
何三豹暗叫一声“不好”,再也顾不得脸面和身份,一个就地十八滚,好不容易躲过这一掌。他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惠能的掌力劈在一尊石狮身上,狮子头被劈得粉碎,石碴子四处飞溅。
何三豹吓得肝胆俱裂,趴在地上再不敢动弹。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三掌和尚都手下留情了。凭自己多年习武经验,他判断得出,前两掌虽伤了皮肉却没触及内脏和骨头。特别是第三掌,和尚故意将动作放慢,不似前两掌那般凌厉敏捷,分明是给他留下一条生路,否则,自己恐怕早已脑浆迸裂了。
就在大家又一次叫好时,外边突然传来一声断喝:“惠能,不得无礼!”一位老和尚走进人群,他就是桂花寺的方丈青木大师。惠能不由眉尖微蹙,垂首合十而立。
青木大师责道:“怎能对施主如此莽撞?还不快去将施主扶起来,赔个罪!”
惠能不敢违逆,上前搀扶起何三豹说:“贫僧多有得罪,望施主海涵!”
何三豹心有余悸,满脸紫红,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青木大师又转而对他说道:“敢请施主移步,老衲备有草药送与施主调养,定保无事。”
何三豹暗想:自己栽的跟头实在太大,不能站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于是他便跟着方丈走了。马小五一直躲在一旁瞅着,见主人离去,也夹着尾巴狗似地紧跟着溜了。
刘秀才亲眼看见刚才的一幕,心中自是十分感激,在陈凤莲的搀扶下走到惠能跟前说:“多谢高僧出手相救!”说着就要施礼下拜。
惠能连忙扶住,摇头说:“不敢当,不敢当,请施主回去后好好将养。”
刘秀才和妻子又千恩万谢,才告辞离去。
这时一个小和尚走来叫道:“师兄,师父唤你呢!”惠能忙跟着他到后面去了。
从桂花寺出来时,何三豹琢磨着绝不能就此罢休,早晚得寻个机会报仇,就打发马小五去做两件事:一是摸清惠能的住处,明里不是对手,就来个“暗算无常”,夜间去偷袭;二是去打探刘秀才的住处,想办法把那美妇人弄到手,遂了自己心愿。
日头偏西,马小五急匆匆地赶回来禀报说:“老爷,小的已打听清楚了,惠能那秃驴就住在寺内第三重大殿前的东厢房,从北面数第一间。他是个干杂活的。” 何三豹咬着牙齿,狠狠说道:“今儿晚上我就摸去,结果他的狗命。”
“老爷,这几天怕是不好办。”马小五咂着嘴摇着头说。
“却是为何?”何三豹奇怪地追问。
“咱们离开寺庙后,老方丈就把惠能叫去,说他破坏寺规,不该妄自斗勇;还说他以武逞强,打碎了庙里的石狮子。惠能争辩几句,气恼了老方丈,罚他跪三炷香。老方丈又说今天结下了梁子,何老爷不会善罢甘休,就派惠能到城东的开元寺送东西,叫他在那儿躲上三五日。那秃驴已经挑着东西走了。”
何三豹拧紧眉头思索了一会,又道:“你继续往下说。”
桂花寺传奇(4)
“是。至于那两口子,小的也打听到下落了,家住刘家庄,进了村北口,路东第三个门就是。对了,他家里还有个老娘呢!”
何三豹点点头,说道:“嗯,你小子干得不错。这些情况让我心里有谱了。”
马小五受宠若惊,往前凑凑问:“老爷,您打算怎么办?”
“杀人,抢人!到时候不怕惠能那小秃驴不去抵命!哈哈……”何三豹先是痛恨地骂着,但想到自己阴险的计划,又得意地笑了。
天黑后,何三豹和马小五悄无声息地走出宅门,骑上快马直奔桂花寺而去。在寺庙后面两人将马远远拴住,然后翻墙入院。在马小五的指点下,何三豹溜进惠能的住房,翻出一套僧衣带在身上,又摸到老方丈的住房。他捅破窗户纸往里面定睛一看,油灯下老方丈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他示意马小五在外面望风,自己抽出钢刀轻轻推开门,一个箭步蹿上,举起钢刀朝老方丈头顶狠狠劈下,老方丈当即倒地身亡。何三豹随手将一张纸扔在尸体上,吹灭油灯退了出来。两人又翻墙而出,骑上快马直奔刘家庄。
进了庄,马小五穿上僧衣,戴好僧帽。何三豹吩咐:“记住,进去后,我杀人,你抢人。”
马小五使劲点头:“老爷,放心吧,误不了事。”
刘秀才家是个独门小院。夜静更深,人都已经入睡了。他们蹑手蹑脚走到屋前,将门闩拨开,一同闯进堂屋。按农村习惯,老人住东里间,晚辈住西里间,他们直接进入西屋。何三豹放心大胆地把灯点着了。刘秀才睡觉惊醒,听到动静便睁开眼,惊问道:“谁呀?”
“哼,你的冤家对头来了!”何三豹狞笑着,将刀尖“噗”地一声扎进了刘秀才的胸膛。刘秀才挣扎了几下就没气了。
陈凤莲也被惊醒,一见此景,吓得魂飞魄散,便要叫喊。马小五扑上去用毛巾堵住她的嘴,在何三豹的帮助下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何三豹推开窗户蹿了出去。
这时,从东屋传来刘老太太睡意颇浓的问话:“是秋生吗?深更半夜的,还折腾啥呀?”
马小五捂住嘴,发出“唔唔”声,又将桌子踹了两脚,弄得上面的壶碗“叮当”作响。
刘老太太终于忍不住起身下地了,嘴里埋怨着:“这会儿咋了?吵得没法睡觉,莫非得疾病了?”
马小五见时机已到,扛起陈凤莲低着头从西屋走进堂屋。刚好刘老太太掀开门帘,见状大惊,三步两步抢出来,问道:“你……你是谁?这是干……干啥?”
马小五抬脚把她踹倒,向外面跑去,跨出门槛时将头向后用力一甩,僧帽便掉在地上。马小五来到门外,何三豹正站在那里接应。两人将陈风莲放到鞍子上,骑上快马飞奔而去。
刘老太太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身来,凄厉地叫喊:“救人呀!救人呀!强盗杀人啦!强盗抢人啦!”
邻居们听到喊声,纷纷赶来探看询问,见刘秀才已死,陈凤莲失踪,大家都张飞速耗子--大眼瞪小眼。有人说:“这事非同小可,赶紧报官吧!”
管辖这地面的地方官姓胡,表字文炳。他被人从被窝中叫起,约莫四更天就赶到刘家庄。
走进西间里屋,仔细察看刘秀才的尸体。这是一刀致命,从刀口上看,凶器是一柄单刀,凶手肯定会武功。、尸体旁,枕头斜摆,被褥凌乱,可见陈凤莲是被人强制弄走的。胡文炳又转至堂屋巡视,发现门槛边有一团黄布,便走过去拾起,抖了抖再伸开来,原来是一顶僧帽。
这时:班头引着刘老太太过来拜见胡文炳。胡文炳听她哭哭啼啼诉说了儿媳被抢走和儿子被杀的过程,便问道:“可看清那凶手的模样?”
刘老太太摇摇头:“他从里屋来到堂屋,灯光在身后,看不清脸相。可是我看清了他的身体,个头偏高,身子也不胖,穿的是僧衣。”
桂花寺传奇(5)
胡文炳又问:“昨天你儿子可曾出门?遇到什么事没有?”
“早上,他们两口子去了趟桂花寺,回来时儿子半边脸肿了,据他说是被歹徒打的。”
胡文炳吩咐留下差人在这里料理善后,自己则坐上轿直奔桂花寺。
赶到桂花寺,天已大亮。胡文炳刚要跨上石阶步入山门,却听到寺庙里一阵吵嚷,接着就见两个和尚匆匆奔出来。
班头喝道:“瞎跑什么?胡大人在此,冲撞了他老人家,可要打你们板子!”
两个和尚慌忙站住,嚷道:“哟,太巧了,正要去衙门报案呢。”
胡文炳奇怪地问:“出了什么事?”
“禀报县胡大人,我们寺里的老方丈被人杀了。”
“什么?又出了人命?”胡文炳闻言大惊,忙往寺庙里走去。
方丈室的门大开着,几个僧人正扒着门框向里张望。胡文炳分开众人,迈入屋内,见老方丈扑到在地,头上血肉模糊,已辨不清五官相貌,看伤痕也是被钢刀砍的。
胡文炳退出方丈室,问寺中执事和尚:“怎样发现方丈被杀的?”
执事和尚心有余悸地说:“小僧今早来请方丈去大殿诵经,推开门就发现他老人家早已气绝身亡。在他身上,小僧见到了这件东西,请老爷过目。”
胡文炳接过来,原是一张纸条,便一字一句念道:糊涂老方丈,敢欺我和尚;刀下取老命,看你还猖狂。出家苦难当,还俗多欢畅;抢到美妇人,享受奔他乡。
胡文炳将纸条反复念了两遍,问执事和尚:“这几日可有和尚与老方丈发生过争吵?”
“有。昨日惠能在寺中惹事,打碎了石狮子,被老方丈训斥责罚。”
“哦--”胡文炳似有所悟,又问,“惠能现可在寺中?”
“没有,昨天老方丈打发他出去了。”
“他住哪里?带我去看看。”
在执事和尚的引导下,胡文炳走进惠能的住房,见房里有一小柜,柜门开着,东西零乱,显系被翻弄过。
他问执事和尚:“惠能可会武功?”
“我们寺就数他武功高强,善使单刀。”
胡文炳点点头。
于是,他打道回衙,忙着写下追捕文书,并画影图形,派出衙役到各处张贴,捉拿凶犯。
三
再说惠能被老方丈打发出门后,挑着担子一路急行。太阳快落山时,已到了开元寺。开元寺长老是桂花寺方丈的师兄。惠能施过礼,将来此的缘由讲出。长老说:“你先住下吧,过两天我派人打听打听,看情况如何,你再回去。”
当天夜里惠能辗转反侧,心中挂念着桂花寺的情况:姓何的会不会再去寺中捣乱呢?此人武功高强,寺里除了自己很难有人与他匹敌,那么桂花寺岂不受劫?不行,祸是我惹下的,应由我来承担,不能在此安安稳稳地躲着,得赶快回去。
天刚蒙蒙亮,惠能来不及向长老告别就急匆匆离开了开元寺,急行了三个时辰,桂花寺已遥遥在望。突然,从路旁闯出一人伸手拦住了他,低声说:“站住!你干啥去?”
惠能留神一看,原来是桂花寺门口摆摊卖货的“香烛李”,便答道:“回寺里看看有事没有!”
“不行!不行!快跟我走!”香烛李拽着惠能下了大道,穿过田埂走进一片树林里,又摁他蹲下身子。
惠能奇怪地问:“这是干啥?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咳,你还不知道,寺里都闹翻天了……”于是香烛李把桂花寺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香烛李与惠能是亲如兄弟的好朋友。刚才他在桂花寺前听胡文炳说要派人抓惠能,知道惠能被冤枉了,不由心急火燎,买卖也不做了,便一路赶往开元寺报信。谁知竟如此凑巧,两人在半路碰上了。
桂花寺传奇(6)
听了香烛李的一番诉说,惠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从小失去双亲,多亏老方丈收留。十多年来经老方丈教诲抚育,才长大成人。如今老人家却因自己遭受牵连,惨死于刀下,怎不令他心痛如绞?惠能泪水涟涟,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哎呀,现在是哭的时候吗?”香烛李急得直跺脚,“胡文炳认定你杀了两个人,又抢走了人家媳妇,正派人四处捉你呢!走,先到我家去躲躲,咱们商议商议,想个法子。”
这香烛李的家地处偏僻,家里只有一位年迈的老娘。他领惠能进里间屋坐下,说:“现在只有想办法尽快找到凶手,你才能洗清冤屈。”
“啊--”惠能轻呼一声,猛然醒悟,“这凶手八成是何三豹。”
“何以见得?”香烛李盯着他问。
“我估摸着他昨晚进寺原本是想要暗算我,见我不在,就杀了老方丈来栽赃。再说,他在寺里抢人家媳妇不成,仍贼心不死,很可能又去刘家庄杀男抢女。”
香烛李“嗯”了一声:“有道理。不过,没有真凭实据,光凭猜想是不行的呀!”
“今晚我就去何家探个虚实,想办法找到证据,你看怎样?”
香烛李点头应道:“可以。不过要换上便装,别让人认出你是和尚。”
再说何三豹把陈凤莲抢回府后,关在后院的空房里,陈凤莲两眼已肿成红桃,挣扎着倚靠在墙角边上。
何三豹“嘿嘿”狞笑着说:“小美人,乖乖地顺从吧,保你过上好日子。”说着就要上前搂抱。
陈凤莲挣扎着躲闪。
马小五蹿过去扯住她,说:“老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好好伺候着。”
“啪!”陈风莲回手扇了马小五一个耳光,斥道:“你们狼狈为奸,都不得好死!”
何三豹气冲脑门,说道:“妈的,今儿个就不信治不服你!”他猛扑上去把陈凤莲压倒在地,动手撕扯她的衣裳。马小五做帮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喊。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喝斥:“住手!”
何三豹、马小五同时打个激灵,回头看去,见夫人蒋氏叉着腰正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何三豹慌得赶快丢下陈凤莲爬起身来。
“你们好大胆子,竟敢背着老娘干这种事!马小五,你给我过来!”蒋氏吼叫着。
马小五哆哆嗦嗦地蹭了过来。
蒋氏“啪啪”左右开弓抽了他两个嘴巴,命他滚了出去,接着蒋氏又走到何三豹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扯着往外走。
何三豹疼得呲牙咧嘴:“夫人,你松开手,我自己乖乖走还不行吗?”
蒋氏不理这一套,照旧拽着他走。临出门时,她吩咐跟来的家奴:“把门看住,别让那女人跑了。”
进入上房,蒋氏重重地扇了何三豹两个耳光,气哼哼地坐到椅子上。
何三豹一手揉着红肿的耳朵,一手摸摸有些疼痛的脸,陪着笑脸,侍立一旁。蒋氏拍着桌子逼问:“说,从哪儿弄来的小妖精?你要娶她做小老婆吗?”
“哎呀,我的夫人,就是再借我一个胆子也不敢呀?这女人是……是抵债来的。她家欠咱们钱还不起,才把人送到府里。我是想让她当使唤丫头,伺候夫人的。”
蒋氏气消了些,说:“我家里绝不容许那小妖精在,明早赶紧给我打发出去。”
何三豹拼命点头,说道:“是……是,我把她卖到烟花院,换些银子给夫人买花儿戴。’
蒋氏这才收回愠色,说:“这还差不多。记住明儿个必须办。”
何三豹溜回书房,心中闷闷不乐。马小五走进来,缩着脖子哈着腰凑到跟前,说:“老爷,您受惊了。
桂花寺传奇(7)
何三豹怒火陡升,追问道:“是不是你走漏了风声?”
马小五吓得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的事!打死我也没这个胆子。”
何三豹皱着眉苦苦思索,自语道:“这事可真奇了,夫人怎会知道的呢?”
其实,事出偶然。天黑时,何三豹和马小五商议去后房强逼陈凤莲,正巧蒋氏的贴身丫环经过书房外,听了个清清楚楚。丫环跑去报了信,蒋氏这才突然出现,搅了他们的“好事”。
马小五见何三豹不再责怪,放下了悬着的心,问道:“老爷,您打算怎样处置那女人?”
“只好卖掉了,咳--”何三豹长叹一声。
“为了那小娘们,咱们在惠能那儿吃了大亏;又为了她,费心劳力杀了老方丈和姓刘的。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呀!”
何三豹忿忿地说:“谁说不是!他妈的,有啥法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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