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快件
裴宇悄悄从席梦思上爬起来,生怕惊扰王雅可。但王雅可还是被惊醒,不过佯装熟睡的姿势。她半睁开眼,看到裴宇泪流满面的脸。
房子前不久才装修妥当,今天是他们搬进来居住的第一个周末,就差办理结婚手续举行婚礼了。午饭时,裴宇说要去城郊办件事。王雅可没细问,只是瞪了他一眼。
裴宇凡事谨慎,大学毕业来到这个城市打拼,没几年便跻身白领。这套房子的首付,就是他成功策划一个重大项目所得奖金。此刻,他泪流满面一声不吭地走出家门,会不会有什么特殊事情隐瞒不说?王雅可一时想不明白,又有几分担忧,决定追下楼去,亲口问个究竟。她赶至小区门口,就看到裴宇上了一辆出租车,朝城郊方向绝尘而去。
这时正好有人在小区下车,王雅可准备打车尾随过去探其秘密。但保安走过来扯住她:“你是6栋1702室业主王雅可女士,对吗?”
王雅可怔了一下,点头微笑。
“你的快件。”保安边说边从物业管理处拿出一只纸盒递上来,“请查收签名。”
包装寄件单上写有自己的住址及姓名,可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字迹模糊潦草,像是刻意隐藏。盒子看上去总觉得怪怪的,缠在上面的胶带泛着绿光,透出几许诡谲色彩。王雅可莫明其妙,这是谁快递来的,里面又是什么东西?她欲在保安室直接打开这份快件,保安急忙提醒道:“千万别擅自拆开快件,要等到傍晚6点,和你老公一道拆封,否则……”
王雅可越发感到不可思议,拆个邮件还有这等规矩,岂有此理?她看了对方一眼,满脸诧异:“否则,怎样呢?”
保安迟疑片刻,回答:“这是快递公司小伙特意交待过的,让我转告,也算是本保安对业主尽职尽责。”
王雅可鼻子哼了一声,朝外面的大街望了眼,心里琢磨着,裴宇不辞而别,会不会与这个快件有关,难道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回到屋子,偏不信邪的王雅可操起剪刀剪包装带时,手机响了,是裴宇的电话:“我溜出门,害怕干扰你午休,才没打招呼。我在城郊办点事,晚上6点,我们楚韵餐厅见。”
没等王雅可询问,裴宇就匆匆挂了电话,回拨过去已经关机。王雅可那个气啊,恨不得摔了手机。她是青少年中心舞蹈老师,下午还有课。这一惊一乍,午休时间就过去了。临出门时,她再三犹豫还是带上了那个纸盒。裴宇约定晚上6点楚韵餐厅见,正好可当面拆封。
楚韵餐厅是一家中西合璧的简式餐厅,坐落商业街。餐厅播放的古典音乐,身着楚服的女子演奏的琵琶、古筝名曲,令人流连忘返。下午的课程较短,王雅可带着那份快件赶到商业街时,离6点还差一刻钟。她沿街悠闲地朝楚韵餐厅走去,走到那宽大的落地窗前停住脚,在镜子里看了下衣着与发型。就在她收回目光的一瞬,余光扫到了裴宇:一名年轻女子和他面对面地坐在里间,那女子有说有笑吸着面前的果汁,低着的头就差点拱进裴宇怀里。
王雅可怒目圆睁,差点气晕,忽然一个卷发男子迎面猛撞过来,将她撞了个趔趄,手中的快件掉落在地。卷发男子慌忙拾起地上的纸盒,仓皇而逃……
“抓小偷——”被撞翻在地的王雅可大声叫喊。她真有些后悔,没有提前拆封看看。她掖了掖肩上的挎包,庆幸这个包没有遭抢,里面装着钱夹和证件。然而,当路人们明白王雅可的随身携带物被人抢时,那卷发男子早已消失在人流车流中。
石屋奇遇
王雅可进得餐厅,发现那个女子己人去位空。见裴宇若无其事,中午出门时的沮丧荡然无存,王雅可刻意调侃道:“你去城郊办完事,就直接来餐厅了。你该不会瞒着未婚妻,做出什么出轨事情吧?”
裴宇若有所思,淡淡一笑:“街上碰到一个老乡,本想请她吃顿饭,可她晚上有约,在这喝了杯鲜橙就回了酒店。”他点了王雅可最爱吃的几道菜,嘱咐服务员抓紧时间上菜。裴宇不像撒谎,又似乎满腹心事。
王雅可眉头微皱,平静地说:“你中午匆匆溜出门,中途又关机,准老公,你可不知我有多担惊受怕。”
带血的舞鞋(2)
裴宇看了看临街的玻璃墙,收回目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到底发生什么?王雅可无心欣赏音乐演奏,也没将刚才遭遇抢劫的情况告诉裴宇。她耳边仍回荡着保安的提醒,6点整和老公一道拆封,否则……餐厅表演结束,他们也正好吃完。可大厅突然停电,顾客中发出阵阵尖叫声、喧嚣声……有人站在小舞台上喊道:“烧了保险,马上恢复供电。”
王雅可脑海又开始闪过那个女子婀娜的身影,什么老乡、喝橙汁、回酒店……等大厅亮堂起来,面前的裴宇早已不见踪影。王雅可气坏了,不知裴宇到底玩哪门子失踪?她一时怒火中烧,决定自个儿回家,倘若他不彻底交待清楚,今晚想进家门没那么容易!
这工夫,裴宇究竟去了哪里?
停电喧嚷期间,裴宇正好收到手机短信息,老家一个叫穆宗尧的远房表哥,约他去城郊谈一件重要事情。中午他也曾接到这则短消息,可赶到城郊后,穆宗尧因火车晚点没到。返回时,恰巧碰到一个出差到省城的女老乡,就请她来到楚韵餐厅,准备介绍王雅可认识一下。女老乡不愿遭遇尴尬,和裴宇聊了一阵子便匆忙离开。
穆宗尧约定在归缘寺下的石屋茶语见面。城郊连着山村,归缘寺位于岔道口上一座山顶。裴宇赶到石屋茶语,才发现那里黑咕隆咚,早没经营了。他好奇地推了下门,那扇大门竟“吱嘎”一声洞开。打燃火机,看到里面有张桌上放有一支残烛,便点燃了。
裴宇坐定,石屋里间传来“嘭”的一声闷响,从一扇门里腾出一团烟雾,桌上的蜡烛摇晃几下便熄灭了。裴宇看到烟雾后面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持一柄黑暗中白得发亮的大刀,张牙舞爪,虎视眈眈,嘴里叽叽嘟嘟嚷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诡异而恐怖。
裴宇欲退出石屋,见对方并未伤害自己的意图,便顺势闪身躲在一根石柱旁。好一会儿,他才听出“鞋子”、“孩子”、“红鞋子”什么的……含混不清,语无伦次。对方大概是个住在石屋的女疯子,因为自己此时侵犯了她的领地,才恼羞成怒。
穆宗尧怎么会选择这鬼地方见面?他一定不知道石屋茶语早已颓败不堪。裴宇退出石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嘟嚷几句后,突然惨叫一声,裴宇感觉有股热气从她身上喷将出来,血腥味扑鼻而来,然后听到轰然倒地声。
裴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按了下手机键,浅浅的荧光屏灯光里,只见那女子扑倒在地上,背部插着一把匕首,四周溅有血滴,看来是一刀毙命。裴宇后脖梗子飕飕直冒凉风,急忙逃出石屋。前面就是通往市区的大道,行人稀少。他举起手机想立即报警,可又担心周围暗藏伺机杀人灭口的凶手。
正措手不及时,一辆出租车朝他开过来,有人说:“裴宇,我们去市区,真委屈表弟了。”见穆宗尧终于来了,裴宇又气又喜,慌忙钻进车子。
特殊筹码
穆宗尧是裴字母亲娘家一个未出五服的侄儿。上车后,裴宇惊魂未定地将石屋茶语发生的那一幕恐怖情景绘声绘色地描摹一番。
出租车司机一脸诧异:“归缘寺下的石屋茶语以前生意蛮红火,自从去年发生一起凶杀案,就关门散伙。前不久,有个外地老板图租金便宜承包下来,不料开业没几天,就发现屋子夜晚闹鬼,几个女服务员全给吓跑,连警察也迷惑不解……”
真是太匪夷所思!裴宇心中的石头落地,从那间石屋跑出来,他一直为担心自己会无缘无故惹上一桩命案而忐忑不安。
“你真遇到鬼了,那鬼对你讲了些什么?”穆宗尧顿了顿,又哈哈一笑,“你定是平日事务太繁忙没休息好,才导致幻觉。”
司机搭腔了:“哪有那么多幻觉产生?说不准,那间石屋真有什么难解之谜。”
裴宇当然不会信服世界上真有妖魔鬼怪事件,但刚才在石屋见到的场景却那么形象逼真,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实在蹊跷。
料定表哥坐火车赶到这里还没吃晚饭,到了市中心,裴宇找了家快餐店,点了小炒,叫上一罐新鲜扎啤招待。可穆宗尧只顾自个儿喝啤酒,只字不提那件事。
带血的舞鞋(3)
事情是这样的。裴字母亲患上血液方面的疾病,住在老家县城医院,要想活命,必须在两个月内移植骨髓。裴宇通过网络找了很久,没找到与母亲血液相匹配的骨髓源。前几天,裴宇突然接到穆宗尧的电话,称在网上看到求助帖子,自己与他母亲骨髓相匹配,愿意为姑妈捐献干细胞。
母亲是个固执女人,坚持不让裴宇将自己患病的事告诉王雅可。王雅可和裴宇从淡恋爱到如今准备结婚,从没去过一次裴宇山坳里的老家。裴宇一次次背着王雅可坐动车往返于老家县城,忙得一塌糊涂,焦头烂额,王雅可全然不知。
裴宇对这个表哥有所了解,估计不是什么活雷锋。穆宗尧喝了几杯扎啤,眨巴微红的眼睛,话茬打开:“表弟啊,你母亲也是我姑妈,哪有侄儿见死不救姑妈的道理?不过.有件事情,我也得顺便讲一讲。”
裴宇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只要我在这个城市能办到的,一定为表哥效劳。”
穆宗尧喷了个酒嗝:“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难。或许你不知道,在我们穆家有一件从上祖辈传承下来的东西,唉!”他叹了一声,欲言又止,扎着头喝啤酒。
裴宇急了,不知穆宗尧卖着啥关子。
穆宗尧又喝了一杯啤酒,微微一笑:“咱穆家的事,我也不必遮掩。”
穆宗尧的老父亲去世后,他在清理遗物时找到一个小册子,里面记录了穆家祖传一双宝鞋的事情。册子上对那双鞋有这样的描述:“鞋帮看上去呈梅红色,而动静色彩各异,凝聚神力,穿它蹬山如履平地。”穆宗尧在古玩市场摸爬滚打,懂得这一则信息的价值,那双家族鞋潜藏着巨大财富。几经打听,穆宗尧得知先前穆家有个女子曾在朝廷做过舞女,深得皇上宠爱,战乱时,皇上赐予她一双神奇舞鞋返乡,舞鞋至今下落不明。而现在,裴字母亲就是那双鞋的知情者。
这件事,裴宇头一次听说,难道母亲家里如今珍藏着这样一件宝物?裴宇思忖片刻,道:“表哥的意思我已懂,如果我母亲知道穆家古物下落,她一定会如实相告,帮你找到。”
穆宗尧脸上浮着笑:“就看你的戏了。”
裴宇知道,穆宗尧的筹码就是那双古鞋。想想,他提出这个条件并不为过:“只要你能为我母亲移植骨髓,什么条件都可答应。”
“我只是想弄清穆家皇上所赐宝物的真实下落,捍卫穆家尊严。”穆宗尧把目光投向店外,点燃一支烟猛地抽了几口。穆宗尧称来这个城市还要办其他事情,从快餐店里出来,便和裴宇道别了。
诡谲诅咒
裴宇心里终究有了几分踏实,匆匆往回赶去,他要向王雅可解释不辞而别的原因。
裴宇父亲死得早,是母亲一手带大。母亲再能干,都市长大的王雅可也不会理解。在她眼里,裴宇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妇女,便一直以晕车为由,不愿去乡下见未来的婆婆。裴宇只得两边解释、隐瞒,打圆场。
打车回到住宅小区时并不算晚。电梯正好停在一楼,进了电梯,他突然看到地毯上有个发亮的东西,是截断的链子,上面还连着一个饰物瓷兔。王雅可的手机上就是这种款式的链子,,饰物也完全一样。裴宇拾起来在手里捻了捻:难道是从王雅可手机上脱落的?
到达自家门口,看到门边放着一只彩条封口纸盒,是王雅可的快件。敲门没有回音,是不是她生气了?裴宇开锁进去一瞧,王雅可并不在家,打手机,处于关机状态。难道赌气回到娘家?可打电话过去询问,王妈妈说雅可并没有回去。他在物管处一问,才知道,是走进电梯的业主发现王雅可昏厥在里面,打120把她送进附近医院。
裴宇赶到医院,王雅可正在输液。值班医生说,她只是因神经过度疲惫衰弱受到惊扰而昏厥,身体并无大碍。王雅可回忆了在电梯里遭遇的咄咄怪事——
她独自进入电梯,升至第13层,电梯突然停下,进来一个怪异装扮的男人。这段时间,城市街头疯狂流行面具人,潮得令人咂舌,王雅可早已见惯不怪。她抬头瞥了对方一眼,那人两只眼皮外翻,眸子里血水直往外冒,嘴角边还有两颗恐怖吓人的獠牙,活生生的地狱厉鬼……对方打量王雅可一番,声音怪异、似人非人地问道:“你是王雅可女士?”说着,他眼里喷出血雾,粘了王雅可一脸血水。王雅可因恐惧失声惊叫一声,双眼迷花,一头昏眩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带血的舞鞋(4)
怪物、似人非人?裴宇心里虽说惊骇不堪,但更多的是自责:“都是我不好,整日忙忙碌碌,没时间照顾你。”
王雅可精神好了许多,幽幽地说:“你有什么事情不要自个儿憋在心里,好吗?”
裴宇捏住王雅可的手,心里经过一番剧烈思想斗争,才垂头丧气地把母亲患病的大致情况给讲了。谈起自己的家庭,裴宇素来都是自卑,但他善于把这种自卑转化为动力。
王雅可忙坐起身,紧紧抓住裴宇的胳膊:“你一直瞒着我,是因为害怕失去我?裴宇,你多傻。我们明天就去看望母亲,把她接到省城治病!”
王雅可打完点滴,坚持回去居住。客厅茶几上那个彩条纸盒让王雅可生出几分恐惧。那正是自己在楚韵餐厅门前被卷毛抢走的快件……王雅可十分震惊,看着那快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裴宇注意到王雅可的脸部表情,一摸后脑勺:“这事都忘记告诉你,我回家看到你的快件放在门外面,拿进了屋里。”
王雅可瞪大眼睛,那卷毛将快件按上面的地址送到家门口,有这种可能吗?二人边看晚间新闻,边撕开快件盒子上的胶布,最里层的那个小盒子装着一只纸鸽。王雅可拿出来,映着灯光左右细瞧。奇怪的事情眨眼间发生,那只纸鸽突然空瘪瘪地柔软下来,成为了一张纸。
眼前魔术般的瞬息变化,裴宇甚感奇怪,接过那只空瘪的纸鸽,那分明是一张乡村道士做斋画符常用的黄裱纸。上面用红颜色画着一双鞋,还写有几行朱砂小楷:穆家鞋,脉相传,莫独占,二十载,必遭难……
这分明是诅咒!又是穆家鞋,看得出,这快件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为何要寄王雅可收,难道就是为了告诫她,穆家鞋是穆家祖上传承的宝物,不能私自独占,否则被诅咒……裴宇心里不禁苦笑一声,穆宗尧兜了好大的圈子,也是为了那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赐鞋。看来这件事有点复杂,还得暂且向王雅可保密。
御用舞鞋
第二天,小两口起了个大早,准备坐头班动车去老家县城医院看望母亲。收拾停当,临动身时,王雅可突然接到青少年中心的电话。头儿在电话里说,中心将选送一个节目参加全市迎新年联欢晚会,即日起由王雅可担任主教练开始组班编排。
放下手机,王雅可定定地看着裴宇,显出无奈神情,欲言又止。
裴宇已听清楚通话内容,在她额头深情吻了下:“你去忙工作。单位领导让你担任节目教练,是上级对你工作能力的肯定,千万别错过机会。再者,我自个儿回去更轻便,向母亲解释一下,老人家定会理解。”
到了上班时间,王雅可赶往青少年中心接受任务,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然而,裴宇到达老家县城医院,医生却告诉他说,他母亲已于前天回家了。裴宇心急如焚,马不停蹄,连忙搭乘开往山寨的汽车直奔家中。到达老屋时已是下午,果真看到母亲坐在家门前木凳上梳头。
医生说过,母亲的干细胞造血功能正在减弱,建议最好在近期移植干细胞。想着母亲辛苦了一辈子,现在落得这种病,他心里非常难过。如果自己能够配型,他愿意献出所有干细胞,可他跟母亲的血型完全不合。裴宇早在路途思虑过,怎样向母亲探问穆家皇帝赐鞋的事情,就直截了当地问了。
母亲听后非常惊讶,她可从未向儿子提及过此事。但母亲并没有否认,愣了半晌,迟疑道:“你也在打听那双鞋的下落?”
裴宇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想了想说:“娘,您儿媳是个舞蹈老师,要不是赶在元旦前编排舞蹈,今天就和我一起回家看您了。”
母亲静静地坐在木凳子上,时不时打量裴宇几眼,嘴角抿着一丝微笑,似有许多话儿要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在史书上查阅过,称古代皇宫舞女穿的那种鞋子,都是用灵性动物皮制作而成,具有鲜活灵性,才能给皇帝表演出优美的舞蹈,才能让皇帝尽欢。”裴宇像个受了委曲的孩子,向母亲娓娓道来,旨在打探穆家鞋的下落,“如果您儿媳妇能穿上那样的舞鞋,岂不是裴家烧了高香,前世修来的福分。”
带血的舞鞋(5)
“看来,穆家真的和舞蹈有些缘分。你知道吗,那双鞋就是皇室舞鞋,御用之物,堪称穆氏传家宝,现在也该交由你们了。”母亲轻喘一口气,又说,“只有穆家后人才配得上穿它,你爹死得早,是娘一手把你带大,你称得上是穆家后人,不算违祖,不会遭到诅咒。”
裴宇心头一喜,母亲能拿出穆家鞋,她的病就有治了。那个穆宗尧年纪不大,却是老谋深算,如意算盘拨得当当响,料想裴宇定会为了母亲治病而就范。
此时,只见母亲默不作声地穿过堂屋,向屋后绕去。裴宇从母亲眼里看出秘密,稍许,便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欲一探其究竟。
屋背后有一棵粗大的银杏,周围堆放着杂物,很乱。记得那些东西还是父亲健在时就存在,因时间的跨越,现在变得更加破旧,已蒙上厚厚的灰尘和油污,看上去很邋遢,不被外人注目。母亲在那堆杂物里拨弄了好一阵,露出一个黑柜子。她从黑柜子里提出一捆旧布,抱在怀里,然后又将那堆杂物恢复原状,才慢腾腾地退出来。
裴宇先一步回到屋子,装着若无其事。母亲坐定,将怀里的一捆旧布撂在腿上。那捆粗布的每一层上面都缠有细线,她小心翼翼,一层层地解开,最后露出一口小棺材。
看到那黑漆闪亮的忌物,裴宇吓了一大跳。长了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用小棺材珍藏什么贵重物品的。
母亲擦干净小棺材上面的灰尘,拉开一侧的木楔,揭开小盖板,朝里面看了看,满意一笑,然后封好,一层层裹上粗布,又一道道缠上细线,直到恢复原状,才递给裴宇:“这就是穆家代代相传的那双皇赐鞋。”
裴宇心里却像刀绞一般疼痛,接过那包东西,鼻子酸酸的:“娘,这次回来,我要把您接到省城去治病。您儿媳妇王雅可也反复交待过,一定要把娘接到大医院治好病。将来,我们还指望您老人家带孩子呢!”
“人老了,身体哪没有三痛二疼的,医生给我开了一大袋药,我都背回家了。这件皇上赐物,从穆家到裴家,娘差不多保管了50多年。现在,你媳妇能穿卜它,是裴家前世修来的福气。”母亲抽了下鼻子,接着说道,“今后遇到什么难处,娘也没能力帮衬你们了。这穆家皇上赐物就算是娘的一份心意。”
见母亲表情如此凝重,裴宇没敢当面打开看里面物件的模样。到底是怎样的一双古鞋,值得穆家后人如此敬重?然而,令裴宇没想到的是,他这次回老家山坳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双犀利的眼睛监视着……
意外车祸
正好,寨子里有跑县城贩运的货车。裴宇心急,便带上那口小棺材踏上返城的路,准备连夜坐动车返回省城。货车司机是裴宇一个堂叔,两家平时走得亲近,路上就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
裴宇问:“阿叔常年跑货运,生意挺不错吧?”
司机笑道:“混个肚儿圆。前几天,有个搭我便车来寨子里的年轻人,还向我打听过你家的情况呢。裴宇,你是咱们寨子考出去的第一个名牌大学生,是寨子的骄傲,也是裴家的荣耀。”
“打听过我家的情况?”裴宇心里一咯噔,想问那个人的相貌特征,思忖片刻,结果没问,只是淡淡一笑,说,“我和母亲俩相依为命这些年,几间老房子都快倒塌了。”
货车在山路上盘旋,袭进车窗的山风带着冬日寒意。
看裴宇身边携带着一大捆粗布,司机调侃道:“裴大妈一生节吃省用,现在连这些老粗布也交由你了。”
裴宇没有吭声,随着货车的摇晃颠簸,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穆宗尧慷慨捐献,母亲成功地移植干细胞,身体康复,挺直腰板,又能下地干活了……半路上,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中途遭遇塞车,吵闹声惊醒了裴宇。司机打开驾驶室,跳下去看前面的情况,原来前面拐弯处发生撞车事故。裴宇想下车去走走,可他实在太疲惫,自从得知母亲患病后就没睡个囫囵觉。刚才小睡了一会儿,精神稍好了些。他对携带的那一大捆粗布裹着的小棺材也有着几分好奇心,这时候,司机下去蹲在路边抽烟,周围也没有注视他的眼睛,就想打开粗布,揭开小棺材,看看里面装着的御用之物到底是个啥模样。
带血的舞鞋(6)
裴宇一层层解开粗布,最后抽开小棺材插销。那双古鞋,初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穆宗尧描摹的那般奇特。他拿出来里里外外仔细瞧了一番,发现鞋底上印有图案,两幅图案既不对称,也不近相同。看着一左一右两幅图案,裴宇越看越觉得诡秘、怪异,心中陡生出阵阵寒意。皇上赐物,非同凡响,带着几分高贵与神秘,浮现奢华。
不知何时,从后面冲上前一辆大货车,欲紧挨裴宇坐的这辆小型货车插挤过去。不料,由于惯性过大,一下子就将这辆小货车掀起来,侧翻在路边。没等裴宇反应过来,他便从副驾位置上抛向峡谷……
前面车祸还没处理结束,后面又起祸端。交警只得先行组织路边寨子的村民搜救失踪人员。夜色中,盘山公路大呼小叫声乱哄哄一片,峡谷的坡坡岭岭火把点点。公路下面虽说是道道悬崖峡谷,但沿途植被繁盛茂密。几小时过去,山民们最后在悬崖边的一篷矮人松上找到裴宇。山民们把他从峡谷施救到坡边时,裴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的外套撕破,胳膊和大腿划伤,衣物透出血迹。所幸,他没有伤及脑壳和其他重要部位,衣袋中的信用卡、证件还在。没等他向交警说明什么,那辆停在路边等候多时的120急救车,不由分说地把他直接送进县人民医院。
躺在医院,裴宇仍惊魂未定,没想到这次回老家寨子还差点丢了性命。幸好王雅可没来,不然就更惨了。他这时才想起随身携带物——母亲交与他的穆家古鞋、手机、提包,仍丢在那辆跑贩运的小货车驾驶室。
看医生护士为他忙碌开,裴宇说自己并没有受到重伤,无须大动干戈,而有个护士悄悄告诉他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肇事车主会承担全部治疗费。”
裴宇哭笑不得,找护士借用手机,向交警询问了自己所携带物品的下落。交警回话称,除找到一些粗布外,并没有他所说的小棺材、花布鞋和提包。手机可能掉进峡谷,而驾驶室里的物品怎么也不可能随自己抛出车外。他不禁想起那张黄裱纸上的诅咒,难道真是那双古鞋的阴气笼罩了他?现在没了那双穆家古鞋,母亲的病就可能无望了。
第二天大清早,裴宇起床舒展身子,胳膊与大腿虽说还有些隐隐作痛,但身体并无大碍,就想着怎样早点回去。王雅可连个电话也打不通,现在一定急坏了。
无法逃避
或许,驾驶室的那口小棺材让人以为是不吉祥之物而扔到峡谷。如果穆宗尧不愿捐献干细胞,那只得继续在网上求助。裴宇是交警部门送进医院的伤者,离开时只需留下身份证号和联系方式,日后等候肇事车主的经济赔偿。
路经一间病房时,他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是老家寨子的苗婶。苗婶就住在他老家屋子的同一个山坡边,从湘西那边嫁过来的,懂点巫术,以前经常替人做法事消灾免难,在寨子里名声挺大,只是现在信服那套把戏的人少了,她才安心在家里种几亩薄地。
转载请注明:中华故事网 www.cn-stor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