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镇来了逃荒的母女俩,尽管穿着补丁罗补丁的衣衫,也难掩饰那出众的容貌。那母亲都四十岁的人了,长的白白净净,蛾眉螓首,一看就知道当姑娘时是个大美人,眼下已半老徐娘,丰姿犹存。那女儿十七、八岁,正是妙龄韶华,朗目疏眉,粉面桃腮,千娇百媚,宛若出水芙蓉一般。
母女俩在镇北口大柳树下摆了个煎饼摊,不光烙出一张张金黄般的玉米煎饼,还兼卖菜汤和小米粥。说实在的母女俩只是想有个生计,能够糊口生存而已,不料这煎饼摊还越来越红火。
开始,只是邻村一个睡过头的赶脚的路过镇北口,见有煎饼摊就停下打尖,当他见到摊主是两位出色的女人时,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欣喜若狂,从此,他逢人就夸那母女俩的美貌和独特风味的煎饼。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论周围村是赶脚的还是赶集的都怀着好奇心跑来看个究竟,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放不下,于是便成了这里的常客。后来,镇上的光棍、后生也都跑来趁热闹。每天,煎饼摊前的客人接连不断,红红火火,热闹非凡。
天麻麻亮,母女俩就会在大柳树下张罗生意。母亲生火熬粥做菜汤,女儿和面烙煎饼。当太阳升起一、两竹竿子高,赶脚的、赶集的、跑买卖的……就会陆续到来。母亲就会活络的招待客人,嘴上像摸了蜜一样甜,说的每个客人心里熨贴的很,有时还插科打诨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逗得客人笑口常开连嘴都拢不上。
女儿和母亲截然不同,女儿矜持的很,一天到晚沉默无语,对母亲和客人的谈笑,却充耳不闻,只知道一个劲的干活。偶尔,女儿抬头向客人灿然一笑,仿佛一道绚丽的彩虹,让在坐的客人惊叹,特别是年青后生个个张着嘴,仿佛魂被勾了出来似的。
从此,女儿就以无声胜有声和那惊艳一笑,让见到她的后生着迷,甚至想入非非。后来,后生们给她送个雅号:“煎饼西施”,就这样,渐渐在榆钱镇和周围的十八村叫响了。
这“煎饼西施”的雅号,传来传去,传进朱家大院,传进朱八爷的耳朵里。这朱八爷有个外号“猪八戒”,他也像“猪八戒”一样,一见出色女人就动心。他凭着自己钱多势大,在这一带欺男霸女,谋‘色’害命,无恶不作,一生为‘色’树敌颇多,经常有人寻他报仇。
为此,他不得不用重金聘来“塞北五鬼”和“巴山六怪”做他贴身保镖,就因为有这些江湖、绿林人物的卖命,他才有惊无险。不过他每次想起那些报仇者对他恨之入骨的样子,他就不寒而栗,非常怕死。再说,他已五旬开外,也没了年轻时四处寻美的激情?这些年他收敛多了,经常蜗居家中和那十一位如花似玉的姨太太嬉闹鬼混。当他听说“煎饼西施”时,还是将管家牛小头叫来欲问明白。
“小头呀!这‘煎饼西施’你清楚嘛?”朱八爷将十一姨太装好的大烟泡就在烟灯上抽了一口,冷冷问道。
牛小头像大虾一样躬着腰陪着笑脸说:“八爷,小的知道,那是黄河边来的逃荒的母女两人,在咱镇北口摆了个煎饼摊,做生意糊口,因女儿有点姿色,做的煎饼比较可口,穷后生们就送她个‘煎饼西施’的雅号。不过这母女俩很懂规矩,已向账房交了摊位和人头税。”
“那女儿比十一少奶奶如何?”
“少奶奶是牡丹花,那女儿是苦菜花,给少奶奶提鞋都不要。”牛小头违心地回答,到让十一姨太受用的不得了,直夸他会说话。其实这些日子,牛小头一有空就往煎饼摊上跑,因为那女儿笑容、举止太迷人了。他还打算找个媒婆提亲,成全百年之好呢?所以,他只好轻描淡写说假话,绝不让表妹哪年的事情再次发生?当时,他在朱八爷面前多嘴说了表妹长的好看,没想朱八爷就动了心,非去瞧瞧,就这么一瞧,表妹却成了朱八爷九姨太,他和表妹从小订的娃娃亲也黄了,至今他还是光棍一条,表妹见了他就像见了仇人似的。
不过,正在吐云纳雾的朱八爷没再问什么,就让牛小头出去了。朱八爷对‘西施’两字不感冒,他年轻时去找一个雅号‘豆腐西施’的杨二嫂,看到并不像传说的那样漂亮,就蔫了一半,当他上前亲近时,不料这‘豆腐西施’一张嘴满口浓浓蒜臭味,几乎把他呛死,他出手甩了杨二嫂一个耳光,扬长而去。于是他就相信了牛小头的话,认为挂‘西施’外号的没什么好货色,所以没把“煎饼西施”当回事,也就没往心里去。
来年春天,朱八爷陪着十一姨太去红云庵还愿回来,突然,心血来潮就让十一姨太先回去,他就跑到镇北口煎饼摊,要看看这“煎饼西施”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在煎饼摊上,朱八爷一张煎饼吃了老半天,只顾瞪着两只贼眼瞧“煎饼西施”的模样了。回家后,朱八爷就重重地扇了牛小头一个大嘴吧!
第二天,牛小头就将彩礼送到煎饼摊前,给母亲说朱八爷看上了她的女儿,就准备做朱八爷第十二位的姨太太吧!还说三天后来娶。母亲平淡地说:“只要八爷好好对待俺女儿,老妇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这“煎饼西施”做朱八爷十二姨太的消息不胫而走。榆钱镇和十八村的男爷们无不惊讶,人人诅咒朱八爷这个老色鬼早遭报应!恨他吃着碗里贪着锅里,真他娘的饱汉不知饿汉子饥?惋惜“煎饼西施”这朵人见人爱的鲜花插到牛粪上,感叹天下好白菜都让猪啃了。
三天后,“煎饼西施”被吹吹打打抬进朱家大院。
朱家大院,张灯结彩,唢呐声声,鞭炮齐鸣,迎来八方宾客。连县太爷、府老爷都送来贺礼,高兴得朱八爷像个老小孩一样,在宾客中频频敬酒。
天擦黑,从天边滚来一阵闷雷声。宾客仍在客厅猜拳喝酒,朱八爷先偷吃了一颗洪道士送他的龙凤颠倒丸,一时药性起,实在按奈不住就一头钻进洞房,喊退众喜娘丫鬟,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直叫小心肝、小宝贝的扑向“煎饼西施”。突然,感到脑后重重一击,朱八爷就失去了知觉。
朱八爷醒来,已躺在床上,感到头沉沉的,后来才清楚手脚也被捆了。却见新娘子“煎饼西施”像怒目粉金刚一样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一把一尺长的短剑,冷冷地说:“朱八爷,小女子就是等你醒来,让你死个明白。还记红海棠和项飞吗?我就是他俩的女儿,今天专来要尔狗命的!”
“啊”朱八爷惊叫一声,怨不得那天在煎饼摊上一见面就感觉她母亲面熟?
二十年前,榆钱镇来了一家戏班子。班子里有个名角叫红海棠,不但人长的漂亮,戏也唱得好。朱八爷一见就迷上了红海棠,让他的堂弟朱雄和牛小头的爹牛大头带着家丁护院硬把红海棠抢回家,还把其他戏班子人员赶出榆钱镇。恰巧被富有侠义心肠的猎人项飞遇上,他一听就火冒三丈,回山里招集二百多猎人夜袭朱家大院,救出红海棠,杀死了朱雄和牛大头,只可惜大色鬼朱八爷溜掉了。
从此,项飞率领这些打猎的和唱戏的就在翠云岗上举起了义旗,专与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和官府作对。官府派大兵专门到翠云岗围剿了几次,无功而返,因为岗下是盘旋迂回的迷踪道,不明地形的官兵就是转悠半年也难攻到山上。
后来,朱八爷用重金买通了一个财迷猎人,领着官兵杀上了山岗,项飞和众多兄弟却英勇战死。当时,红海棠嫁了项飞,已怀胎十月,在山下一家山民家生孩子,幸免一死。随后红海棠收拾残部,先杀了那带路的猎人,又伺机刺杀朱八爷,可悲十几个兄弟在行刺中都死在朱八爷贴身保镖刀下。红海棠不得不作长远打算,才以女儿的天生丽质和朱八爷的好色弱点,来为丈夫和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色迷心窍的朱八爷不管怎么后悔都晚了,他不该让贴身保镖都去喝喜酒,不幸外面雷雨大作,心想就是呼救人们也难听闻,不由得身如筛糠一样抖动起来,而本能地喊出“救——”命字还没出口,剑光一闪,朱八爷首身分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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