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伯爵走出古堡,到了前面的花园,待一小会儿,这边走走,那边转转,观察花草和枝干的关联,然后再向大门走出去。
他要到宫殿去参见国王,本来要坐马车的,但是今天自己的母亲和公爵夫人以及其它子爵的夫人相约到一个茶馆喝茶,便把自己遗留了。
宫殿的路途是很遥远的,走了很长时间,也只能在远处的丛林里看到一个微小的建筑,而在街道右边的宫殿银行旁边,迪尔先生正圈着腿,搭在一扇打开的窗户上,两眼色迷迷地盯着正在穿越大街的蓓妮公主,她是国王最宠爱的人。即使在他们的骨灰中也会有惯常的欲火烈焰。
凯尔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当然这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两人的方向是相同的,刚开始到宫殿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凯尔心怀不轨。
一路也就到了宫殿,参拜了国王之后,两人纷纷就在后院里开始读书了,周围看看,也就三人而已,他们并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在大学里面度过青春年华,只能在这极尽奢华和唯美的宫殿里面读书考试,面对最严苛的宫廷教师,学习的课目也在普通学校之上,语言又必须精通三门以上才能配得上身份。
平常下课,五个人就会围着一棵大树,然后翻阅起枯燥的书本阅读一些自己完全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文字,蓓妮突然心血来潮挽起左边的凯尔和右边的甘特子爵,说要到一个地方去,他们能违抗什么,毕竟她是公主的身份,凯尔他们即是贵族,也是她的骑士。
蓓妮领着他们走出后院,走过高低不平、无人照料的院子,穿过刚刚修剪一新的拱形树篱,进到他精心修正过的屋子。映入他们眼帘的一切都那么精致:巨大的大理石壁炉,是从意大利买来的手工制品;有四百年历史的伊朗丝绸地毯,金色钩边,镶嵌着黑色丝绒,来自威尼斯的手工吹制的玻璃吊灯。
不知道能来这里做些什么,蓓妮从口袋里挑出了一爆竹,然后无声息点燃,轰隆一声,让凯尔和甘特心中抖颤。
“蓓妮公主,你太坏了。”甘特说着,看到蓓妮又点了一根扔过来。
“旋转吧。”蓓妮叫道,就像一个要杀人的歹徒。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你弄得非瞎即聋。”甘特说道。
凯尔退了几步,站在了蓓妮身后,看着她点燃另一根爆竹,向甘特扔过去。
爆竹真的砸中了他。甘特匆忙逃开,躲进暗处。爆竹在身后炸响。甘特大叫一声,凯尔赶忙过去看他是否受伤。蓓妮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慌张地扔掉了火柴。老师和士兵们闻声,从屋里出来一探究竟,发现爆竹在甘特的身后的玩具堆里炸响。
可是,蓓妮扔掉的火柴落进了自己装爆竹的口袋。过了一会儿,她东张西望,闻道:“哎呀,什么东西着火了。”一根爆竹飞了出来,出现空中,爆炸了!蓓妮大惊失色,抬起手臂,士兵们更是手忙脚乱地挤开了凯尔和甘特,对公主嘘寒问暖。
蓓妮笑得很开心。
但是,凯尔和甘特没有笑。
算了,无异于还得接受处罚,宫廷教师的训斥以及国王的怒气全部都撒在了凯尔和甘特身上,而蓓妮虽然觉得替他们委屈,也无能为力阻止这些,两人被迫晚上住在了宫殿,背诵起了一些更为乏味的文章,里面的陈词滥调让他们湮没在无尽的烦闷之中,
远处的山林,号角声鸣。凯尔穿好衣服,本来晚上的背诵已经让自己的头脑和身体筋疲力尽,可是这会儿一点睡意也没有。轻轻地下楼来到了后廊。清凉的空气映衬着蓝色的星光,令人神清气爽。然而,就在他沿着寂静的接到朝小镇走去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那嗡嗡声,估计是被下午的爆竹吓怕了。他静听着自己的脚步,仿佛那是自己的鬼魂,宫殿的灯火不停的闪烁着。
其中一个灯火很清亮,而且处在漂移的状态,凯尔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实了,他或许很害怕,可是逼于无奈的好奇却能在悄无声息的状态下控制他的身体。
他一步一步靠近这微光,它似乎在照亮某一处地方,正在为某一些东西寻找一个世界。凯尔心里面的负担让自己的脚步出现了声响,打破了这寂静与正在实现的希望。
“谁?”声音很熟悉,是蓓妮公主。
凯尔带着负罪感慢慢走出来,有点畏缩,生怕惹恼了她,蓓妮放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一声低沉的哀鸣。她步履蹒跚地走向凯尔,他鞠躬行礼,“殿下!”
蓓妮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凯尔看着河中的火光,蓓妮向后转身,背对着他,“你也来找吗?”凯尔很疑惑,不知道所谓寻找是什么意义,但是早些年便有听闻蓓妮公主喜欢夜间出行,常常经吓到了附近的仆人,还险些被侍卫抓起来,国王因此也头疼了许久,但是自从蓓妮公主的母亲爱丽王妃去世之后,她也就开始古怪了起来,当然,这些只是对于其他人而言。
凯尔问,“寻找什么?”
“影子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啊?”
“当然是有光的时候。”
蓓妮想了一会儿,“的确!找了那么久,还是没有找到!”
“你没有影子吗?”凯尔内心有点颤抖,蓓妮没有在意凯尔的话,估计她也听不清楚这是玩笑还是事实。
她又拉起了凯尔手,这回他主动挣脱了,蓓妮瞧了他一眼,那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黑夜中看下去,有点吓人,“那你自己跟过来吧,那是命令!”
凯尔唯有随同她过去了,他估摸着,又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但是这一次不是一个屋子,而是一个很大的空房间,进去以后,还未曾点亮火把,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阴凉的气氛,上面挂着1609年的《拎着歌利亚人头的大卫》,1605年的《玛利亚之死》,1602年的《耶稣下葬》,1607年的《七善行》和《被斩首的施洗者约翰》以及《马耳他骑士团》,这些都是意大利的画家卡拉瓦乔晚年的作品,不知道蓓妮为什么这些充斥着某种黑暗的画作。
蓓妮公主走到了正看着这些画作发呆的凯尔,“其实这里面有很多的故事,可能是画家本人,也有可能是画里的人,或者根本就是纯粹的杜撰,可我觉得能从里面找到这个世界所没有的。”
凯尔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耶稣下葬》这幅画,“耶稣好苍白,完全没有血色,是不是当时他画得很急。”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凯尔身体抖擞,“对不起,公主,在下恍惚了。”
蓓妮嘴角翘起,带着可爱的笑容,让凯尔心中温暖了不少,“我收集这些画,是里面一直有影子,是黑夜的影子,在没有任何光束的情况下,你能看到里面的影子。”
“怎么可能呢?”凯尔有点惊诧。
“哈哈,开玩笑的呢?”
显然,这不是玩笑。
凯尔面对今晚里面所有的画作,在他回去的时候,也会回头再看一眼,发现在这些话的背景都是黑色的。
隔天早上,国王听了蓓妮公主自己写的故事,接着笑得气都喘不过来,然后又引起剧烈的咳嗽声。他的眼睛向外凸出,苍白的手慌乱、颤抖地搜索着手帕。人们全都围聚了过来。凯尔从口袋里快速掏出一块脏手帕塞进了他的手中。国王从喉间猛地咳嗽出一口浓痰,急促地喘着气。公爵大人马上传唤了一声。
就在诊治的时间里,国王只是轻声地说,“早料到有这天,我年事已老,没有经历了,能在蓓妮的陪伴下离开,算是幸福了,但是,可悲的是,当时国王只顾着自己开心,忘记了要把王位继承出去,弄得整个王国血雨腥风,蓓妮公主却也难以幸免在一场战争,宫殿遭遇了抢夺,战争以及火烧,基本上能继承的,只是国王那张椅子。
那胆小的甘特却也卷入了风波,在这个时候,他变得有点面目狰狞,但却也无力挽回任何其他的事物,最终以叛变囚禁监牢。
蓓妮公主在宫殿的势力也算是强大,国王留了一个军队给她,而她却只是将这样军队驻守在那间画廊附件,不得任何人靠近,现如今也只有那里是完好无缺的。
凯尔紧跟着蓓妮,他知道国王很重视蓓妮,他也希望可以帮助她度过难关,这回就真的是骑士了。
但阴谋诡计的伯爵大人,却扰乱其中,偷偷进入到了画廊里面,偷走了一幅画,在追赶中,那名小偷被射杀,那画也不翼而飞了,蓓妮得知后,她冲出了门,穿过花园,跑到小小的平台那儿。她把系船的绳索解开,跳进船里,在海湾里愤怒而快速地划着。
凯尔紧追不舍,还命令后面的侍卫要关注蓓妮公主的一举一动,不可有任何差错,他们第一次看到凯尔伯爵如此严肃,心有恐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蓓妮拉拢了回来,凯尔很想给他一巴掌,但这毕竟是公主。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蓓妮哭诉着。
凯尔说,“不就是一幅画吗?”
“那些是影子!”蓓妮有点如释重负的发泄。
凯尔和周围的侍女都完全不知道蓓妮公主的想法,但是回忆那间画廊,他也算是明白了一些。
战争还是一直在持续,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为了掠夺,为了荣誉,他们的奋不顾身,超乎所以,他们的牺牲精神也在这样一场豪夺中,显露无疑,而在凯尔看来,这一切就像一肥皂剧。
蓓妮还是沉浸在她丢失的世界中,凯尔搀扶着有点憔悴的蓓妮公主走到一个刚刚经过战争洗礼的地方——乌烟瘴气。
他们站在中间,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一点光亮都没有,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蓓妮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痛心,这里曾经是一个多美好的国度,这里曾经是她引以为豪的土地,还有那些居住在这里的人民,现在只剩下破旧房屋。
凯尔跟她说,“你所要寻找的影子并不在画中,我们应该是这世界在黑暗的时候,唯一存在的影子,会流动影子,你那些画里,背景全都是黑色的,只有那些人是有色彩的,这就是黑暗的影子,而且折射出的却是有色彩,有光亮的影子,就像现在,你应该成为这片土地的影子。”
蓓妮公主看着他,然后慢慢走到中央,“你看得到我吗?”
凯尔微笑着,“很艳丽。”
宫殿的繁华在短时间内,纵然是无法恢复的,蓓妮公主为了让人民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她号召了邻国的军队,并且画了一张画,背景依旧是黑色的,但是画中的人物却很幸福和美,是一个国度和平的姿态,“你愿意将我们的背景颜色添加成其他的色彩吗?”她给邻国的国王写了这句话,不过三天,就有大批军队入住,将还在这里的苟延残喘的叛徒全部歼灭收监。
战争是黑暗的,现实也是黑暗的,世界也会在某一个时间进入黑暗,可我们却还得前行,我们都是黑夜浮动的影子,可这影子却色彩斑斓,蓓妮公主很感谢凯尔,他为她找到了生命最重要的东西:她是黑夜最耀眼的影子。
我们也是。
世界的每一个黑暗的地方,都会有看得见的影子,并未被吞噬。
就像现在,我们黑夜中,却能微笑的看着彼此,清楚地做着幸福的事情。
凯尔伯爵晋升成为了公爵,但他们还是得去上课,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甘特在监狱里面,发疯了。
过了没多久,蓓妮公主觉得王室成员和贵族应该融入到普通平民的大学生活里面,便将王室的教师全部都移民到学校里面,等到学业即将完成,蓓妮已经被推选为新人王位的继承人,成为了蓓妮女王。
她拿着权杖,带着王冠,坐在王位上,本来后面是一金色的壁画,现在也全部换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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