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70多年前,四川新繁县衙后院有一间小屋,小屋的门前有一片荒草丛生的小坝子,除了几只雀鸟时常来光顾外,这里了无生气。小屋的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牛尾铁锁,形同虚设,但一层层重叠粘贴的封条却有一股肃杀感。纸质的封条久经风雨侵蚀,更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上面的字迹斑驳,难以辨认。从布满蛛网的窗户往内窥探,里面有一顶床帐,布满了蜘蛛网和尘埃。顿让人感到小屋的惨淡凄凉和神秘莫测。
小时候,曾听老年人讲,清朝乾隆年间,新繁县有一位县官姓李名莪。在他卸任之后近200年间,凡是初来新繁上任的县官,都要在这间小屋前设祭,以香烛钱帛、三牲酒醴、鲜花水果等行祭奠缅怀之仪。祭祀礼毕,县官亲自在原来的封条上加贴一张新的封条。虽说祭奠的排场不算隆重,但严肃的气氛却让人难以忘怀。为什么每一位新上任的新繁官吏都要在此祭奠呢?这其中有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古时民间诉讼,不管是民事还是刑事,都由县官一人升堂审理。那时,县官断案除了现场勘验外,常常依赖涉案者的口供和自己的推理来判断,根本没有高科技的刑侦设备。在案件审理过程中,每有犯人大呼“冤枉”,甚至声嘶力竭地拼命号叫时,很多审案官员便动用大刑,有些罪犯原本想抵赖不认账,但经受不住大刑伺候,便会一五一十地交代犯罪事实,审案官员很快就能结案。然而,“大刑伺候”免不了制造很多冤案。李莪身为父母官,向来兢兢业业、勤政为民。虽然他机智过人,断案如神,但这一年是多事之秋,新繁县大大小小的民间诉讼接连不断,令李知县身心疲惫。有时,他也以“大刑伺候”而获得“口供”,便草草结案。
有一天,他审案结束,回到签押房休息,心里却忽上忽下地难以平静。刚才被审的犯人大呼“冤枉”及用刑时凄厉的惨叫声仍在耳边回荡;犯人用刑后像一只绝望无助的羔羊,乖乖伏罪的样子总在眼前晃动。李莪反反复复扪心自问:“难道他真的冤枉吗?如果真的冤枉,又如何证明他是被屈打成招的呢?”李莪冥思苦想,难下结论。这时,衙厢后院传来母鸡生完蛋后“咯咯嗒!咯咯嗒”的叫声。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然后快步走到鸡窝边,迅速捡起母鸡刚生的蛋,偷偷地藏了起来,接着又回到原位坐定。
隔一会儿,太太的丫头来捡蛋,发现鸡窝里没有了鸡蛋,慌里慌张地到内室禀告夫人。这时,李莪也来到内室,他听丫头说鸡蛋不见了,就故意板着脸说:“明明是你捡了,还说蛋不见了!”这丫头平素最受太太宠爱,怎么受得了如此委屈?她求助地看了看太太,可是太太在一旁没有吭声,丫头便急红了脸,跟李莪顶起嘴来,大声嚷道:“大老爷,你怎么冤枉人啊!凭什么说我捡了鸡蛋?”李莪佯装大怒:“你这狗娘养的!捡了蛋,还敢不承认,与我强辩!”立刻命令衙役打鼓升堂,审理鸡蛋一案。
衙役把丫头押上大堂,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板子。这丫头生性倔强,被冤枉不说,还挨了板子,心中非常不服,仍然呼天抢地大喊“冤枉”。李莪把惊堂木重重地一拍,吩咐左右“大刑伺候”!只听那夹棍夹着丫头的脚趾“喳喳”作响。一个姑娘家怎么经受得了这种重刑呢?这刚烈的丫头先是咬着牙挺住,可是夹棍还未被拉紧,她便觉得支撑不住了,心想“干脆招了吧”,于是她大声吼道:“大老爷,我招了呀!鸡蛋是我偷了的!”李莪闻声,立刻下令停止动刑。他继续审问道:“你把鸡蛋藏到哪里去了?”“吃了!”“怎样吃的?”“生吃的。”“为啥要偷生蛋吃?”“听说生蛋吃了补人。”“你把蛋壳丢在哪里去了?”“丢在火炉里烧了。大老爷,我招完了!”她跪在大堂上抽泣着。此刻,李莪呆呆地皱紧眉头,没有言语,大堂上寂然无声。良久,李莪似乎被丫头的哭泣声惊醒过来,站起身,打了个退堂的手势,一场“逼供”的演习就这样结束了。
退堂以后,李莪立刻吩咐下人把丫头扶到后院,又急忙请来医生给她疗伤,并安排好护理。接着,李莪把县衙三班六房集合起来,恳切地对大家讲:“我们为百姓审理案件,要秉公持正,不可冤枉好人,不可无中生有,不可颠倒是非。过去,我们动辄重刑逼供,不知害苦了多少好人,造成了多少冤案!今天,我自己把鸡蛋捡了,刑审好人,屈打成招,这就是证明!”说罢,李莪立刻带领全衙人来到丫头房里,他先向丫头行了全礼,然后当着众人说道:“今天委屈了你,明白了我,救了今后的许多无辜。”同时,他郑重地向众人宣布:“从现在起,我把她收为义女,你们一律对她‘小姐’相称。”众人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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