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松传奇

石榴果282年前
人工智能朗读:

溪口镇西翠屏山上有一座如松寺,寺庙虽小,但寺内有百株老松,因此,在宁波小有名气。

老方丈真如禅师对松树尤为钟爱,闲暇无事,常赏松作画,他作的“常英傲松图”远近闻名。在禅理方面,他极具心得,常说“作画如做人,如参禅,每一处细微末节都要勤思苦想,思之明也,思之诚也”,他常以“风雪肆虐,松不改色”来教导徒弟。

这一年是民国三十四年。

翠屏山顶寒风呼啸,走来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老和尚白须飘飘,神色肃然:小和尚稚气未脱,瑟瑟发抖:正是真如老禅师和他的关门弟子思诚。

曾有香客说:“山下世道动荡,山上古庙祥和。”

真如禅师此时想起,五内感慨万千。真如虽是方外高士,但仍关心方内俗世,只因年迈力不从心,把主持之位传给了大徒弟思明,自己无事一身轻,每日只作画赏松,身边只留思诚随侍。

“师父,兔子。”思诚指着凉亭左侧。

真如禅师回头望去,只见小白兔在原地颤巍巍地打转,快步过去一看,它的左后腿在流血,粘在毛上的血已经结冰。

真如禅师挥挥手,示意思诚带去寺里救治。思诚说:“师傅不一起下去?”

真如禅师再次挥手:“我再待会儿。”

等思诚的背影消逝在山径时,真如禅师走到凉亭坐下,轻叹一声:“在这样寒冷的山顶,怎么还会有兔子呢?”六十多个冬天以来,他确实从没见过,然后他说,“你可以出来了。”

“老禅师真是睿智过人。”

凉亭后的竹林中走出一个人,西裤风衣十分潇洒,黑帽向上一挺,露出一张光滑白净的圆脸,不薄不厚的嘴唇上挂着两撇八字胡。

白脸男子行礼道:“又来打扰老禅师了。”

真如禅师淡淡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脸男子说:“书记说,每曰黄昏您必在山顶观望红尘——”语音却是往上提的。

真如禅师起身还了一礼,其实这是一句证明身份的暗语,问道:“书记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交代老衲的?”

“何慧珍同志失踪了。”白脸男子一字一顿说。

“什么时候的事了?”真如禅师问。

“本月初二,何慧珍同志接到上级命令来如松寺传递情报,可是至今未归。”

“思明跟我说起过这事,可是她当天就离开了呀。”真如禅师面色一沉,“难道是被反动派抓了?”

反动派中有我党的卧底,汇报说确实曾有计划要活捉何慧珍,特务在翠屏山下十里外的罗记茶馆埋伏。由于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他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的。不过他们埋伏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何慧珍,再后来,就没有一点关于何慧珍的消息了。

“会不会是她看出苗头,提前走别的路逃跑了,又或者是逃亡中受伤了……”

“慧珍同志成熟稳重,枪法极好,不会随便叫同志们担心,猜想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但是我们查了两天,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真如禅师思忖着,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找思明?”

白脸男子沉默了一下,说:“书记说只可找老禅师。”

真如禅师瞬间明白过来,大门不走,翻墙上山,一定是怀疑如松寺中出了内奸,心中又是一阵痛:“你故意要支走思诚?”

“事态严重,请老禅师原谅。”

“可是,思诚才只有十七岁,还只是个孩子啊,不至于……”

“书记打算从头查起,我昨天就扮作香客进寺查看,结果发现了这个。”白脸男子从口袋掏出一枚戒指。

变色松传奇(2)

粗看像是用银打造的,实则是一枚木戒指,镀了一层锡。这枚木戒指还有着一段爱情故事。两年前,何慧珍的丈夫就是用这枚戒指向她求婚的,后来在一次集体行动中,丈夫不幸中弹身亡。睹物恩人,何慧珍一直贴身珍藏着这枚戒指。

“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放生池的角落里。”

每天都有很多香客在放生池许愿,也有专门的寺僧负责管理,何慧珍不会在那里出事,只能说明是不小心掉了。真如禅师捏着木戒指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白脸男子轻轻拍了他两下肩膀,叫了声“老禅师”。他探手入怀,说:“我这次来还有一事相求,拜托您送一幅路线图。”

真如禅师接过一张多层折叠的纸:“给谁?”

“后天正午,请您务必亲自送到罗记茶馆,会有人凭暗语来取的。暗语是——”白脸男子清了清嗓子,“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更妙;山石岩上林木森,此木是柴。”

真如禅师默念一遍,示意记下了。

“木戒指也暂请您保管,如松寺的大事还望多多劳心。”白脸男子鞠躬告辞。

真如禅师一时间竟不敢回寺,信步游走山间,五内百感交集,他对每一个徒弟都严加教导,怎么会出内奸?师徒朝夕相处,情如骨肉,无论怀疑哪一个都是一件痛心疾首的事。

不知不觉间到了山脚,忽然,禅师触电一般地发现有人在盯着他,那是一个卖青枣的老汉。其实也不是盯着他,而是盯着他的手,他的手上一直紧紧捏着那枚木戒指。他问道:“老人家,您认识这枚戒指?”

老汉又很仔细地看了看,说:“眼熟,您能往地上扔一下吗?”

真如禅师松开手指,戒指就掉下来了,落在石板上,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老汉连连点头,说见过见过。

真如禅师讶然:“什么时候?”

老汉扳着手指:“是我上次来卖青枣的时候,有五天了吧。”

“是初二吗?”

“对对对,那是中午了,一个天仙般美的姑娘,也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姑娘,她见我一把年纪了,被大风吹得搓手跺脚,就要了一斤分给在那头玩耍的孩子们。掏钱时,这枚戒指就从口袋里掉出来了,我当时就好奇银戒指掉地上怎么会没一点声音呢。”

“上山还是下山?”真如禅师追问。

“是上山,但是说来也奇怪,我在这儿待到天黑,也没见她下山,还想……”老汉倏地住口,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尽管说。”真如禅师极力保持冷静。

“还想她是在寺里过夜了呢。”

真如禅师的心抖得更厉害,本不必再叫老汉说,自己也猜到了他没说完的话。“物有相似,天底下也绝不只这么一枚木戒指。”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期冀,这样想着,他又鼓足勇气问那个姑娘的模样,有什么明显特征。

老汉想了想,说:“除了漂亮,就是右眉上方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痣。”

虽跟何慧珍只有一面之缘,但真如禅师永远不会忘记她右眉上方的小黑痣,下山的路只有一条,难道她后来真的没有下山过?

“古庙宁静祥和……”真如禅师低吟,却是极其沉重。

凡事只有勇敢面对,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逃避是没有用的。真如禅师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如松寺。

方丈室在一个独立院子里,正中那间住着思明,各有两间靠着两侧墙壁,却都是杂物间。思明的禅房两侧,各栽着四株百年老松,但个头都不高,却出奇得苍翠夺目。真如禅师走近后,长叹了一声。

思明把真如禅师请进禅房,请他坐到从前坐的位子上。真如禅师说:“现在你是方丈,这个蒲团应该你坐。”他走到旁边的一个蒲团前坐下。

变色松传奇(3)

思明应了一声也坐下,洗耳聆听教诲。两人一边论禅一边说万物,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禅房两侧的松树:“思明,你记得这八株老松对如松寺的意义吗?”

“弟子记得,太师傅做方丈时就有了,太师傅悟松十年,深得‘松’的精髓,后来在寺中广栽松树,如松寺因此得名,‘松’的精神也由此作为本寺佛法的传承。”

“嗯,你对‘松’的精神领悟了多少?”

思明久无应对,念珠越数越快,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勉力。”

真如禅师出院子前,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八株挺拔的松树,感到有种落泪的凄凉,他魂魄似游离一般慢慢回到了自己的禅房,思诚已经在做晚课。

“那兔子怎么样了?”

“已经为它上药包扎了,休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的。”

真如禅师念了几声“好”字,又问:“还记得方丈室旁的八株老松的意义吗?”

“嗯,太师傅对松悟道十年,得大成后,在寺中广栽松树,还改了寺名,‘松’的精神也作为本寺佛法的渊源。”

“那‘松’的精髓你领悟了多少?”

思诚想了想,也吐出两个字:“小成。”

真如禅师按约准时到了罗记茶馆,喝了两口茶后,就听见有喊卖烙馍的声音,那是个提着竹篮的年迈老妇,拄着竹杖,走路都颤巍巍的,嘴里念叨着:“这烙馍味道好啊,味道妙啊,是我孙女用泉边打来的白水和面,用晒在山石上的柴禾烧的。”

真如禅师耳朵一激灵,环视四周,人声嘈杂,似乎没有人注意,他把老妇叫过来要了两张烙馍,掏钱时低声说:“你刚才说这馍是怎么做的?”

老妇笑了笑,把声音压得更低:“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更妙;山石岩上林木森,此木是柴。”

真如禅师也笑了:“还剩四五个钱,都给了你吧。”他连钱袋子也给了老妇,带上烙馍起身离开了。

“谢谢老师傅大慈大悲,愿你早成正果。”老妇摸着钱袋,里面是一张厚厚的纸板。

真如禅师完成任务后,并不急着回去,他极少下山,想在镇上逛逛。一条街转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面前:“思诚,你怎么下山了?”

“师傅年纪大了,我不放心,所以就一直跟着。”

“难得啊……难得你有这份孝心。”真如禅师比较欣慰,看了看日头,觉得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走了两里多路,思诚一言不发,这可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作风,他总是会缠着师傅问这问那的,有时真如禅师都说他犯口戒了。

“师傅,您刚才给了那老婆婆什么呀?”到了一个没人的路口,思诚忽然开腔了。

“买烙馍的钱啊。”真如禅师似乎也不感到突兀。

“不像,看你们的神色一点儿都不像。”

“那你说是什么?”

“您平时几乎都不下山的,而这次下山似乎也没做什么,但是肯定是来做什么的,所以钱袋子里一定是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是不是,师傅?”

真如禅师含笑点了点头。

“不过——”思诚话锋慢慢转过来,“那老太婆不太像共产党啊,您可能已经把重要的东西送到了坏人手中……”

“对,她是特务。”真如禅师字字笃定。

思诚也没有太大惊讶:“所以,您就事先把东西掉包了。”

真如禅师没说话。思诚停了一会儿,忍不住了:“那真的在哪儿?他们知道上当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冲到寺里来的,所以——”

变色松传奇(4)

“所以要我把它交给你保管,是不是?”

“您为革命操劳了几十年,该休息叫徒弟接班了。”

真如禅师仰面朝西,叹道:“佛祖,弟子是老了,老得竟……在我禅房里。”

思诚冷笑,在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显著几分可怖,禅房他早就搜过了,否则也就不会直接说穿了:“你们精,我也不笨,山顶那么寒,怎么会有兔子呢?”

太阳已迫近山谷,落霞还悬浮在天际格外灿烂,偶有一股风掠过,暖融融的。入冬以来,这么好的天气还是头一遭。

真如禅师却感到从脸庞吹过的风冷得刺骨:“你虽心术不定,但悟性极高,如果能勤奋苦学,日后必能成一位了不起的佛学宗师。为此,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希望尽自己最后的努力帮助你,没想到你……”

思诚的脸绷紧了:“人家拿了一大箱银元请你帮忙,你却不识时务拒绝了,反而给共产党去卖命。我在寺里早就受够了,从那一回后,我发誓要摆脱这种苦日子。”

思诚是一个月前加入特务组织的,刚才卖饼的老妇就是一个特务头子,她发现到手的不是路线图,而是一张写着一首爱国诗歌的黄纸,立刻叫思诚向真如禅师下手,自己就赶回去通知下属暂时取消行动。

十多年的苦心栽培,竟如梦幻泡影,真如禅师欲哭无泪。

思诚握着匕首在真如面前晃来晃去:“快交出来!”他真想立马拿到路线图,去换荣华富贵,再也不回如松寺了。

真如禅师冷哼一声:“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怕过死吗?”

思诚发狠了,一把拖过真如禅师按在墙角:“等我把你的手指甲一个一个削下来的时候,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畜生!”真如禅师第一次开了嗔戒。

匕首的锋刃已经贴近了真如禅师的指尖,这时,“啊——”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凄厉的惨叫不是发自真如禅师,而是思诚的,应该说惨叫声从喉腔喷出前的一瞬间,是一声枪响,“嘭——”

思诚肩膀中枪,疼得在地上打滚,抬眼一看,那是个穿着蓝格子衬衣的女人,年纪很轻,表情却冷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女人叫方芝茹,也是地下党一员。真如禅师打量了下,长长地“哦”了一声,她就是那天上峰顶见自己的白脸男子。他当时就看出对方是个姑娘,本来还有戒备,直到她连语气都不差地说出暗语,他才相信她。他猜想是行动需要,不得以女扮男装,所以也没说穿。

方芝茹留过洋,训练有素,在真如禅师捏着木戒指陷入沉思的时候,她就发现思诚去而复返,躲在大树后。她疑心他是叛徒,便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一石二鸟的办法,不但试出了内奸,还把这里的反动势力一网打尽。

“根本就没有路线图?”思诚惊愕得忘了疼痛。

安插在罗记茶馆的特务昨天就被清理了,刚才他们兵分两路,方芝茹不放心真如禅师,尾随保护。而一队同志跟踪老太婆,这会儿也把他们的贼窝端了。

方芝茹沉着脸问思诚:“慧珍同志也是遭你出卖的吗?”

思诚颤抖着说:“是,是我,但是没有抓到她啊。”

“还敢狡辩,快说,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方芝茹拾起匕首,“等我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的时候,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思诚的脸上瞬间起了一层寒霜,央求道:“师傅,你快救救我,徒儿知道错了,我愿意虔心悔过……”

真如禅师也没看他一眼,却阻止方芝茹:“你不必再问了,我知道她在哪里。”

方芝茹怔怔地看着真如禅师。

真如禅师重重吐了一口气:“一来我心中不愿也不忍,二来怕打草惊蛇,三来真的希望这是一个误会,所以我在等一个时机。”

变色松传奇(5)

“什么时机?”

“松树变色。”

方芝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只知道松树一年四季就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绿色,哪会变颜色呢,除非是……”

“走吧。”真如禅师面色惨然,却说得铿锵有力。

真如禅师带着方芝茹到了方丈院,却没进去,他叫思明出来,跟他讲了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然后,他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思明合十向西:“我身为方丈责无旁贷。”

“好,好……我身为师傅更是责无旁贷。”真如禅师从怀里拿出一片包裹起来的白布。

思明接过打开,是一根头发,是真如禅师那天来思明禅房的时候,在他坐的蒲团边沿上找到的。

真如禅师说:“这么长的头发,不会是我们和尚的,也不会是男人的,但是女客一律不准进僧人的禅房,就算情非得已,也得由执事僧做登记。”

“可是一根头发也说明不了什么呀!”方芝茹倒为思明抱起了不平。

“这不是一根头发,而是半根断发,两头比较,断裂处明显被拉扯过。”

思明沉吟良久:“这些都是师傅的猜测,无巧不成书,重要的是找到何慧珍本人。”

真如禅师一天内连犯两次嗔戒:“那我就把她找出来,她就在这个院子里。”他忍不住停了一下,又问,“你真要师傅去把她找出来?”

思明笃定地说:“就请师傅叫师弟们来搜查吧。”

真如禅师泄了气似的浑身虚脱,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感觉自己的头这么沉重:“我本来打算要等松树变色,现在不必了。其实松树早已经变色,只是不明显罢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左边第三株两米多高的老青松上。

方芝茹仔细凝视那株松树,松针微黄,且已落了一地,而旁边的两株却是苍翠浓郁。

“老禅师是说,藏在松树下?”方芝茹惊讶之余,又连连摇头。她在日本留学时期,曾经看过一篇地方报道,凶手杀人后将尸体掩埋在竹林旁的浅沟里,结果尸身腐烂成了养料,通过泥土缝隙传到竹林,全被根部吸收,使竹笋提前抽芽,长势迅猛。

“可这松树……”

“这又是不同的情况。”真如禅师喟然长叹,“老树新树最怕根部动荡,根基一旦不稳,它就会渐渐走向死亡啊。”

方芝茹一时不知其意,真如禅师说要给共产党一个交代,便从库房拿来铲子,要把那株松树移开。

思明渐渐平静下来:“不必了,何慧珍同志就在树下。”

真如禅师心如刀割:“你为何要……你也投靠了反动势力……”

思明摇了一下头,瘫倒在地:“弟子没有出卖苍生,只是心念不定,铸成大错。”

一年前,思明见到了仙女一般的何慧珍后,内心就再也没有宁静过。那日,禅房只有他们二人相商大事,欲火终于冲破了人格底线。

何慧珍怒斥思明的兽行,扬言要叫真如禅师评理。思明吓得七魂六魄散了一般,随手拿砚台砸在何慧珍的后脑勺,谁知下手太重,对方已没了呼吸。

思明向真如禅师磕了三个响头,趁师傅伤神的一刹那,一头撞到墙上。

真如禅师抱起他的时候,他喃喃说:“我只出卖了自己,现在我死可以救赎了吧。”

思明自幼修持,在众弟子中悟性最高,真如禅师更是寄予厚望,把衣钵和方丈之位都传给他。艰苦修行三十年,一念之差,竟永远回不了头了。

真如禅师老泪浑浊,合上了思明的眼睛。

经此一事,他有了新的启悟:“做人要思,要明,要诚,但思之未必明也,思之亦难诚,持心方是正道,唯人心是根本。”

尾声

一天,真如禅师正待提笔作画,一只兔子跳到了脚边,亲昵地吻着芒鞋,他抱起一看,伤势已经痊愈了,不禁酸楚:皮肉之伤能痊愈,人心的伤痕能痊愈吗?

但画着画,真如禅师却对画松树有了更深层的领悟:不论画什么,怎么画,根基不可乱。画作成后,真如禅师又加了一句:“做人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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