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21 日 清晨。我们红 4 团肩负着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期望向草地进军了。
我们从毛儿盖出发,沿着通往松潘的大路前进。大约走了 20 里,到了一个叫做七星桥的村庄。这个村子不算大,靠路的左边有一溜矮小的藏屋,过了这排屋子,我们就转向西北,进入一个无名的山谷——草地的边缘了。
这个青翠的山谷里有一片密密的树林。按照出发前发出的命令规定:每个战士都必须拣些干柴枝,以作为途中烧水、烤火之用。每人还必须背上一些用木头做的上面写着“由此前进”的路标。此时,我们先头团每个战士身上,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背包外,还背了几斤干粮,如今又添上一些柴禾、路标,负重增加了,行军也更加艰难了。但是,为了战胜草地上的饥饿、寒冷的威胁,为了北上抗日,有这么一种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情绪的鼓舞,我们红军战士,忍受住了这些困难。
我们艰难地攀山越岭,穿过这片树林,便踏人了茫茫的草地。
我骑在马上,举目远望,草地的情景真使人怵目惊心 ! 呀,前面的草原茫茫无边,在草地上面笼罩着阴森迷蒙的浓雾,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草丛里河沟交错,积水泛滥,露在外面的水呈淤黑色,散发着腐臭的气息。这里没有石头,没有树木,更没有人烟,有的只是一丛丛长得密密麻麻足有几尺高的青草。在这广阔无边的泽国里,简直找不到一条路,脚下是一片草茎和长年累月腐草结成的“泥潭”,踩到上面,软绵绵的,若是用力过猛,就会越陷越深,甚至把整个身子都埋进去,再也休想从里面爬出来。
60 多岁的藏族通司看到我和团长拿着望远镜发愣他拄着拐杖便从担架上下来。走近我们,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
“往北,只能走这条路 ! ”
我点点头。可是,心里在想,路在哪里 ? 这一片茫茫泽国 !
“只能拣最密的草根,走一个跟着一个。过去,我就是这样,几天几夜走出了草地 ! ”老通司呐呐地补充道。同时,他又告诉我们,草地上的水淤黑的,都是陈年腐草泡出来的,有毒,喝了就会使肚子发胀,甚至中毒而死。别说喝,就是脚划破了,被这毒水一泡,也会红肿溃烂。当然,通司的话极为重要,团长与我商量后,立刻作为一条纪律——不准用草地上有毒的水,命令一个个传下去。稍作停顿,我们便按照通司的要求,一个跟着一个,小心翼翼地踏着密集的草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由于天阴又有浓雾,根本分不清方向,好在我们可以靠通司和手中的指北针。
草地天气一日多变,早晨浓雾蒙蒙,天昏地黑,中午突然一阵狂风。吹开了天上的积云,于是,天空忽然晴朗,从轻云里射下柔弱的阳光;可是,到了午后,乌云密布,气温骤降,不一时,狂风四起,大雨滂沱;黄昏时,由于被这一阵莫名其妙的暴雨袭击,河水挡住了去路,我们只能在一个稍高的小坡坡上露营。
我们首先安排了通司的休息处。为了保护这位老人,用带来的一块油布,支上木棍,油布的四个角各扯上一根绳子,算是帐篷,让他睡在里面。我们与战士们一起,把背包当作凳子,相互背靠着背,以对方的体温取暖,可这怎能抗冻呢 ? 得烧点火烤烤才行啊 ! 可是,我们从七星桥带来的柴禾大都给淋湿了,好在宣传队有个叫郑金煜的小鬼,虽然只有 17 岁,人却很聪明,他一路上贴身藏了几根柴禾始终没有淋湿。我们就用这几根柴禾当引火柴,好不容易地点燃了。大家烤火时,又烧了一脸盆开水,每人分着喝了一小杯。有的还就这水拌着青稞麦面吃了一点,好像这一吃就解除了饥饿与疲劳似的。不过走了 1 天。这也许是草地上最好的一顿饭了。
吃过饭,大家正想睡上一觉。怎知天公不作美,骤然间又下起倾盆大雨,雨中还夹杂有冰雹。油布、树棚、油纸伞都不顶用了。天漆黑,四野茫茫,走也没法走,我们只能硬挺挺地坐着,忍受着,雨水直往身上淋,衣服都湿透了,全身冻得直发抖,但是谁也没有作声,谁也没有半点怨言。“北上抗日,走出草地”的信念鼓舞着我们,就这样,背靠着背,半醒不睡地坐着,给雨淋着,度过了茫茫草地上的第 1 个长夜。
第 2 天,拂晓时分,我们命令吹响集合号,在号音中大家揉了揉眼睛,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装,抬起又酸又重的两腿,又继续上路了。
现在我们按照通司的话说,正在向草地的中心部进发。
越往草地中心部,困难越是严重。
草地中心的气候更是捉摸不定,时风时雨,忽儿漫天大雪忽儿冰雹骤降。
记得第 2 天下午,我们抬着通司走完了几十里地,来到一座山背上,迎着飘雪,通司指着不远处一块山丘说:“那是分水岭。”
我们又走了几里地,爬上这个既没有树木,也没有石块的土丘,眼前闪亮着一条河流。通司一边帮我们插着路标,一边看着眼前的河流说:
“我们从毛儿盖来,经过的河,都往南流人岷江了。以后那水又流到宜宾汇合到长江了。通过前面那个小山,这河里的水就由南往北流,进入玛曲江后,就流到黄河里去了。所以那叫分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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