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世间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怪人有的是。”在史无前例的“文革”中,人性被严重扭曲,演绎出无数千奇百怪的人和事。在此仅举一例,以飨读者。
“文革”期间,以“左”为荣,以“右”为耻,宁“左”勿“右”比比皆是,以至闹了不少政治笑话,凭空炮制出若干冤案。
话说川西山区h县s单位的造反派头头周翻身,因出身于“三代贫农”,属于“根正苗红”的“革命接班人”,虽然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平时工作不怎么样,但在“只论出身不论才”,“只看路线斗争觉悟,不看工作能力”的特殊年代,他还是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单位“革委会”主任。
周主任一上台,就在职工大会上宣布,以后单位集合喊口令,不准再叫“向右看齐”,只能叫“向左看齐”。“向右看齐”就是“向右派看齐”,那是“刘、邓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产物”,应当坚决废止。谁要再喊“向右看齐”,就是“对抗毛主席革命路线的现行反革命分子”。
对“向左转”和“向右转”口令,周主任也加入了“革命”的内容:每次喊完“向左转”后,必须要接一句“紧跟毛主席”;喊完“向右转”,要接一句“打倒刘少奇”。因为“向左转”表示“向左派靠拢,铁了心肠干革命”,只有“紧跟毛主席”,才能革命到底。革命左派“向右转”,绝不是去投靠资产阶级右派,而是去“打倒右派头子刘少奇”。这番煞有介事的解说,还真的麻倒(方言:欺蒙)了不少紧跟他造反的马仔,纷纷议论说:“周主任不愧是苦大仇深的革命后代,路线斗争觉悟就是高,喊口令都贯穿了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周主任听了这些恭维话,心里比喝了蜂蜜还安逸。
在那个年代,喊口令是件露脸的事,只有坚定的革命“左”派才能享此殊荣。自从周主任宣布诸多喊口令的规定后,平日积极带头喊口令的几位“左”派,个个偃旗息鼓,怕喊错了“老鹰抓蓑衣——脱不了爪爪”,都纷纷让贤,请周主任来喊口令。此举正中周主任的下怀,他以“总司令”自诩,每次都当仁不让地发号施令。
最初,周主任处处小心谨慎,喊口令一直没出什么差错。可时间一长,便逐渐有所松懈,就开始出娄子了。有次半夜紧急集合,队伍上街庆祝“最高指示”发表,睡眼惺忪的周主任在高喊“立正”之后,“向右……”两字随口而出,队伍中有人鼓噪:“错了!”他才清醒过来,赶快更正,“向左看齐!”总算没犯政治错误。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要碰见鬼”,政治上如日中天的周主任,做梦也没想到喊口令会断送自己的前程。
1969年秋,因“革命运动”突飞猛进,周主任连续熬了两天两夜,有点头昏脑胀的。这时恰巧接到上级通知,要他立即带领本单位职工,参加县里召开的批斗大会。队伍集合完毕,走出单位大门向右转时,他随意喊了一句:“向右转——紧跟毛主席!”走在他后面的“革委会”王副主任突然大叫一声:“革命的同志们,停止前进!周翻身,现在先把你的问题搞清楚再走!你刚才是怎么喊口令的?”
“向右转——紧跟毛主席!”周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副主任阴阳怪气地紧紧逼问:“按你的说法,向左转呢?”
“向左转——打倒刘少奇嘛!”周心里一慌,竟错上加错。
王副主任听后更是兴奋,手握拳头厉声高呼:“革命战友们,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言论?向右转——紧跟毛主席!伟大领袖毛主席难道是右派的代表吗?向左转——打倒刘少奇!刘少奇什么时候成了左派的代表了?周翻身,你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恶毒攻击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为反革命修正主义头子刘少奇翻案,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赶忙辩解:“同志们,我不是故意喊错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对犯错误的同志不要一棍子打死,要允许人家改正嘛!”
王副主任寸步不让:“姓周的,‘向左转——紧跟毛主席;向右转——打倒刘少奇’是你首先提出来;谁叫错了谁就是反革命,也是你宣布的。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像周翻身这样已经变质、红皮白心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不配再做单位‘革委会’的主任。现在,我代表革命左派宣布,撤销周翻身‘革委会’主任职务,交革命群众批判斗争!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周翻身!”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口号声震耳欲聋,吓得周翻身浑身发抖。
周翻身自从当上“革委会”主任后,“左”得出奇,好像一天不整人心里不安逸。他的日常工作就是罗织罪名把人朝死里整。单位上十有八九的人都吃过他的“麻辣烫”,对他早憋了一肚子气,现在有人振臂一呼拉他下马,大家也乐得墙倒众人推。有的拧手臂,有的捆绳子,不一会儿周翻身就变成阶下囚,脖子上挂上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周翻身”的黑牌子,被拉到县里召开的批斗大会上,做了“阶级斗争新动向”的活靶子。
当王副主任在会场上声色俱厉地控诉周翻身的“反革命罪行”时,坐着“喷气式”的周翻身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s单位的人没一个同情他的,人们议论纷纷:“这龟儿子真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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