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要塞

石榴果702年前
人工智能朗读:

故事发生在1944年秋天,盟军已成功地完成了诺曼底登陆,冲出科坦登半岛,横扫法国,压向德国边境。

这天,在德国境内偏僻的维尔芬小镇上,空袭已不那么频繁,废墟中已不再冒出黑烟,街道上显得异常清冷。突然,一辆军用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驶来,轰鸣着穿过街道,径直冲到一座小屋前,嘎然停下。一位身穿破旧磨损的花呢套服、身板儿笔直的老人迎出门来,接过通信员递来的一个信封,并签了回执,摩托车随即又轰鸣着回头开走了。

老人回到屋内,拆开信封,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就默默地递给了守在他身边满面焦虑的妻子。妻子接过信,很快看了一遍。原来这是一张由德国元首希特勒亲自签发的电传打字令,任命她的丈夫德克斯特将军为蒙特阿弗里尔要塞指挥官,并限时到达防地。德克斯特看了看手表,对妻子耸耸肩:“我们还可以有10分钟团聚,去散散步吧”

这位年已62岁的老将军在军事学院作过教官,战争开始时曾任第九十一步兵团上校团长,后来又晋升为少将。与许多德国将领不同的是,他非常爱护自己的士兵。他和他的部下经历了多次噩梦般的战役,他的战斗精神使整个军团始终团结一致,从而得到许多年轻军官和士兵的敬佩和爱戴。但是,在去年夏天的哈尔科夫战役中,他率领剩下的士兵突破重围后,却被希特勒元首粗暴地撤了职。他带着屈辱回到乡下这个小镇上,他的三个儿子都相继在战场上阵亡了,只有他的夫人阿劳埃丝与他相依为命。40年的婚姻使他们相互理解,他甚至可以与妻子讨论一切军事问题。

老将军和妻子漫步在破烂不堪的街道上,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一边轻声地交谈着。老将军以他多年军事生涯的直觉判断,向妻子讲述了一个严酷的现实:那个位于比利时边境,靠近英吉利海峡的所谓的蒙特阿弗里尔,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是什么要塞,只不过是元首在地图上随便画出的一片地方罢了。面对盟军的强大攻势,这个所谓的“要塞”只能起到迟滞盟军的攻势,消耗盟军部分有生力量的作用。而“要塞”指挥官与他的全体士兵只能与“要塞”共存亡。士兵也不能容忍自己的生命被无谓地抛弃,一旦他们知道自己将毫无意义地死去,任何“要塞”都是守不住的。

“那么你呢亲爱的,你怎么办”妻子关切地问丈夫。老将军脸上带着空虚和绝望,声调阴郁沉重地说:“作为军人,我必须服从命令。”

是的,即使不考虑军人的职责,一个军官若敢于违抗元首的命令,便只有死路一条。老将军目光直视,不敢看妻子的眼睛:“阿劳埃丝,你听说过人质法吗”“当然,亲爱的。”“知道它的内容吗”“是的。”

在德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条法律:军人的家庭成员要对其行为负责,如果他开小差或者叛逃,甚至在履行职责时畏缩不前,他的双亲、妻子、姐妹和孩子都会被处死。将军依然双目平视,声调低沉地对妻子说:“你现在是惟一的人质了。”“我知道。”妻子平静地说。

短短的10分钟匆匆过去了,接将军的军车已来到小屋门前。将军吻别了妻子,跨上了军车,来到了所谓的蒙特阿弗里尔要塞。实际上这里仅是紧靠运河的一片平原。他不愧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如果换上别的指挥官,这所谓的“要塞”也许第三天就失守了,可他率领他的士兵在四周被包围中顽强坚持了17天。

这天,大雨滂沱,盟军发动了第三次进攻,成功地突破了外围防线。德克斯特将部队重新整编,动用了最后一支预备队,并发动了一次反击。如果这次反击成功,他可以赢得一天、甚至两天时间。但是,一颗炮弹飞来,炸死了他的参谋长和副官,也使他的小腿受了伤。当他在爆炸的巨响过后重新站稳时,反攻已经失利了,只剩下杂乱无章的枪炮声,遍地的泥泞中躺满了无援的伤兵,而盟军的高音喇叭声回响在他的整个阵地,劝说德军放弃无效的抵抗,向盟军投降。德克斯特默默地听着,通常,收听盟军广播像保留盟军传单一样会被处决,但在这时,这刑罚很难执行,整个防区已处在盟军的观测之下,没有一个地段能逃过他们的扫射。他们的人数4倍于德军,装备精良,空军更具有百倍的优势,而他却连预备队也没有了,甚至连炊事兵都上了第一线。

将军疲惫地回到设在一座教堂地下室里的总指挥部,教堂本身已成为一堆废墟,只剩下了一堵墙。党卫军队长弗雷看到德克斯特,就以他那特有的尖细声音向将军说:“祝贺您,将军”

德克斯特惊讶地望着这位希特勒专门派来监督他的党卫军队长,想不起有什么值得祝贺的。弗雷转身拿过一个小盒子,将里面的东西以一种夸张的姿势递给将军。这是一块闪光的金属,将军拿到手中却感到凉冰冰的。弗雷热情洋溢地说:“这是铁十字骑士勋章,能把它交给您真是万分荣幸,没有人比您更配得到它。”“这是怎么送来的”“飞机,您没有看见飞过头顶的飞机吗今天早上,它投下了一个包裹。”德克斯特的确没有注意这要塞被围以来第一架飞来的德国飞机。他心中一动,机敏地问道:“包裹里还有别的东西吗”“还有党卫军司令给我个人的命令和少量信件,我还没有决定是否送出去。作为政治教官,我必须考虑……”“有我的信件吗”“有您的一封信。”

弗雷拿出一封信,毫无顾忌地拆开封口。将军知道这一定是妻子阿劳埃丝的信件,就一把从弗雷手中抓了过去。作为政治教官,弗雷有权利要求将军交出这封信,但他也知道,在一个如此孤零零的“要塞”里,他享有的权利实际上也是有限度的,将军无论如何不会把妻子的信给他看。

将军站在那儿,握着这封信,有一种不可遏制的欲望想马上打开信来看,但又不愿当着弗雷的面来读它。他想在有片刻独处的时候再来享受它,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履行自己的职责,于是扭头问副参谋长布舍:“有没有前线情况报告”

布舍详细地向将军报告了各方面的情况:因为缺乏药品和血浆,医务人员对伤员已无能为力;每门炮仅剩下10发炮弹,而且大部分炮还不能用;各前线阵地都要求增兵,而指挥部已无兵可派。正在这时,前线又打来电话,说他们听到了盟军装甲部队开来的声音。如果盟军再次动用坦克,“要塞”的防线便会像纸扎的一样不堪一击。将军知道,他和他的1万多士兵的最后时刻就要来了,他那原本挺直的身板儿一下子衰老了许多。正在这时,弗雷那尖利的声音又刺耳地响起:“尊夫人一切都好吧我希望她一切平安。”

毫无疑问,弗雷在威胁将军——必须将这1万多士兵做希特勒的殉葬品,抛尸在这里。将军真恨不得拔枪打死这疯子,可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心爱的妻子,一旦消息传到柏林,酷刑室、铁钳、还有……将军感到自己的神经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他想怒骂,想咆哮,但他极力抑制住自己。突然,一个决定明晰地形成了。正像他过去果断地指挥各次战斗那样,他似乎找到了惟一的出路——自杀。尽管这决定对于1万多士兵丝毫无补,弗雷将会接替自己的职务,将他们更快地推向死亡,但他已看不到了,而这血的代价也许能平息党卫军军官们的狂怒,说不定还能使妻子免遭于难。他主意已定,就平静地说:“我要去休息一刻钟。”

弗雷和布舍仿佛都意识到了德克斯特的决定,他们点了点头,目送这位老将军缓缓地走进地下室。将军点燃了床头架上的蜡烛,把手中拿着的信放在胸前,他当然应该先读妻子的信。他要看两遍,读完第二遍后他就会很快拔出枪来。他打开了信,那熟悉的字体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封信带去了你心爱的妻子所有真挚的祝福。我们结婚多年,不管你在哪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我最深的祝福和爱一直伴随着你。可是,亲爱的,恐怕这封信只会增添你的痛苦。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当我们最后在一起时我没说,因为那时你的烦恼太多了,我不想再加重你的负担。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但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了。

亲爱的,当你接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了。我得了癌症,这是医生告诉我的。其实这之前我就知道了,是我逼他说出来的。在此之前还没有太剧烈的疼痛,但是现在我已无力坚持下去了。医生一直给我吃安眠药,使我睡着后疼痛能减轻一些,而我把它们都攒了起来。今晚寄了这封信后,我要把它们全吞下去。我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我知道我就要离开人世了,所以亲爱的,我不得不向你告别了……再见亲爱的,再见

永远属于你的阿劳埃丝

这封信将军连看了两遍。他惟一的亲人——亲爱的妻子已经死了,她已不在党卫军的控制之下了,她不会再有不幸和忧愁了,自己还有什么依恋呢于是他伸手去拔枪,也许是冰冷的枪让他回到了现实,他突然想起他还有一个职责,一个现在能履行的职责。他跳下床,举枪冲出地下室,枪口对准弗雷,厉声喝道:“不许动不然我要开枪了”接着,将军命令布舍:“马上接通前线的电话。”“你要投降”弗雷恢复了他那刺耳的声音。“是的。”将军平静地说,“为了德国的未来,我要挽救这1万多名士兵的生命。”“你要想想你的妻子。”“我的妻子已经死了。”“可还有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弗雷尖叫着,伸手去拔枪。将军射出两颗子弹,弗雷砰然倒地,一命呜呼。

当天晚上,英国广播公司用五种语言播送了蒙特阿弗里尔要塞投降的消息。而在遥远的柏林地下总司令部内,一个独裁者语无伦次,疯了一样地狂骂不歇,因为这1万余名他希望死去的士兵依然活着。

那天晚上,四个男人敲响了维尔芬大街那所小房子的门,一位充满尊严的老妇人打开门,平静地说:“我正在等你们。”她迅速穿戴好了,和他们走向等在外面的汽车。她仍然活着,而且丝毫没有癌症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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