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岛

石榴果192年前
人工智能朗读:

楔子

夜黑风急,沉闷的潮声遥遥传来。一把刀“沙沙”穿过齐人高的蒿草,拨开一丛杂草。草后藏着一男一女两个稚童,正惊恐地抱在一起。

见被发现,男孩突然拿出什么东西往空中扔去,一缕幽蓝光芒随即升空而起,他扯着女孩,往乱石堆里狂奔,丝毫不顾脚底荆棘遍地。身后凶徒不紧不慢跟着,狞厉的笑声比夜风还刺骨。

蓦然,一股咸湿的大风迎面打来,两个孩童生生刹住脚步。女孩越过男孩肩头往前看了一眼,发出无助的尖叫。在他们面前,已是悬崖,崖下黑色的大海正咆哮着击打崖壁。

“你们逃啊,为什么要停呢?”身后之人狞笑着道。女孩终于哇地哭喊起来:“你……你不要过来!”男孩却抓起地上石头胡乱砸出去。

“当当”,身后那人轻描淡写磕飞石头,抬起一脚将扑上来的男孩踢飞落崖,又一刀斩向哭泣的女孩。雪亮的刀破开涛声、泣声、风声交织成的凄厉合奏,凄厉无比。

“啪”,一道细微的声响,鞭子般甩在持刀人后心。持刀人打了个冷颤,讶然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个人,狰狞的雷公脸,衣衫随风鼓动。

“你……你是……”持刀人不由自主后退开来。

沧海横流

晴空疏淡,浮云若现,倒映在碧蓝色海湾上。正是涨潮时分,“同顺码头”坐满了背筐带箩挎篮的乡民,沧桑的眼眸一起望着海天交接处。他们在等待能带他们前往南洋的船出现。

传说中的南洋地广多金,但是路途险恶,又有“旋风海盗”肆虐海上,拦截商船,除非生计艰难,谁肯豁命下南洋?

铁振羽一身灰布衣坐在人群中,范阳笠压得齐眉,悄悄地望向左边不远处的浮桥上,那里叶凝戴顶草帽,倚在一个筐子边,目光不经意地与他一接触,轻轻点点头。

他们在等一个人,但是铁振羽宁愿那人不要出现。想到那人,他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来了!”有人兴奋叫起来。不久,海马船队的五艘大船缓缓向码头靠近,刚架起浮桥,出海者就一拥而上。

“那厮肯定就混在人群中,不能让他借这个机会出海逃跑,我们也上船!”叶凝来到铁振羽身边低声道。“这太危险了……”铁振羽刚要说话,叶凝却已当先上船了,铁振羽只得向暗处的弟兄们做个手势,无奈地也跟上去。

海马船队行走南洋多年,五艘大船以“天”字打头,按照甲乙丙丁戊依次编号,铁振羽等人上的是“天甲”号,甲板上已经装满货物,木箱上都打着醒目的朱红篆体“海”字。

不多久,客满起锚,船队满载着希望及眷念,驰向变幻莫测的沧海。

铁振羽靠在舱壁上,喉咙像塞了团棉花,胃里火辣辣烧着,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两个时辰前突来的风暴,几乎把整个海马船队掀翻,他晕船得厉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风暴渐渐平息了,叶凝正侧耳倾听船舱外的动静,此时见他缓过来,打了个手势,一声不响钻出舱去了。

铁振羽是鸿昌商会执云堂一名弟子。鸿昌商会是岭南最大的帮会势力,经营着水路生意数十项,会众有数万人。半个月前,商会内部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商会总执事鱼化龙密谋刺杀会长,篡夺鸿商基业,被主管刑律的执云堂主叶凝制止,鱼化龙逃出鸿昌商会。

铁振羽与叶凝此行,便是奉命捉拿鱼化龙回去。没想到鱼化龙奸诈无比,屡屡逃脱执云堂罗网,逼得众人跟着追上船来。

“休跑!”外面突然传来剧烈的打斗声。铁振羽心头一跳,知道定是鱼化龙出现了,当下强忍着极度反胃钻出舱。

舱外海风冷冽异常,黑暗中只见甲板上箱柜间刀光闪烁,几条人影激战正酣,不时有惨叫声响起。铁振羽刚上前,便有一股劲风当面撞来,一刀向他砍来。借着那微弱的光芒,铁振羽看到一丝残酷的笑意,正是鱼化龙。当下心神俱摇,想也不想就往旁边一滚,鱼化龙大笑着从他身边掠过。

黑暗中,一人豹扑而起,急砍鱼化龙后心,鱼化龙急忙回刀反撩,双刀迅速交击,鱼化龙冷哼一声,向后退开来,立即又陷入执云堂重围中。

叶凝回身将铁振羽从地上提起来。铁振羽羞赧地低下头:“叶堂主,我……”只当这个向来刚毅、驭下极厉的年轻堂主会臭骂自己一顿。叶凝看着他,出奇没有发怒:“执云堂堂规第一条是什么?”铁振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临危不惧。”忙提刀也扑向战圈。

蓦然,船队最前头的“天丙”号传来悠长的角声,同时海面上升起一道灿烂的烟霞。那是海马船队之间的紧急信号。一直在黑暗中静观鸿昌商会内部剧斗的“天甲”号顿时炸了锅:“不好……海盗来了!”

旋风海盗烧杀抢掠南洋数十年,是所有行走海上人的噩梦。此时水手们立即按照之前的准备,纷纷拿起刀斧守住船上要塞。

与此同时,“天丙”和“天丁”两船突然冒出火光来,火光里,十来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幽灵般出现在四周。

潮声悠长而清脆,一波叠过一波。铁振羽从疲乏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狭长的海滩上。海滩金黄,与碧海蓝天辉映,令人心旷神怡。

“我这是在哪里……”铁振羽吃力地坐起来。海盗出现后即对海马船队展开疯狂的攻击。海盗均穿黑衣,戴诡异面具。面具眼眉与脑门间画着个椭圆形标志,乍看竖眉立目,甚为狰狞。在他们强力攻击下,不多久,海马船队便彻底沦陷。混乱中叶凝见鱼化龙不知所踪,堂中也死伤几尽,只得抓住跌跌撞撞的铁振羽奔上楼梯,想退守楼船,身后数名海盗尾随杀过来,均被他回刀一一砍伤。众海盗见有硬手,突然齐齐鼓噪起来:“米老!米老!”

“鼠辈不得猖狂!”喧哗声里,一个红衣鬼面海盗弹球一样扑向叶凝,同时数枚铁钉射向铁振羽。铁振羽已失去方寸,见状吓得刀哐当落地。好在叶凝刀锋闪动如电,磕飞暗器,刀锋再一进逼,米老后退不及,便被他刀抵在喉头。

鼓噪的海盗同时噤声。米老喉头滚动:“好……身手!”叶凝不理会他,目中透寒看着铁振羽:“堂规第五条是什么?”

“永……不弃刀!”铁振羽手忙脚乱去抄刀,半空却突然有道黄衣丽影一剑直取叶凝后心。

“钰掌柜!钰掌柜!”众海盗欢呼声中,米老趁黄衣丽影与铁振羽交手之际,迅速闪身退开。黄衣人冷笑一声,跃落在铁振羽二人头顶数级阶梯上。只见她面蒙五彩轻纱,一双丹凤眼透着锐利。

叶凝见前路被堵,面无表情扯着战栗不止的铁振羽:“走!”飞身跃下甲板,铁振羽迟疑片刻,也跟着翻下,呼啸的风扯得他头发根根倒竖。铁振羽感觉自己快死了。

铁振羽跟着叶凝从满船的海盗突围,先后跳入大海。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完了,谁知道却漂到这陌生的海滩上。只是叶堂主呢?铁振羽踉跄爬起来。沙滩上满是砾石贝类,空荡荡毫无人迹,沙滩后是片残破的乱石林,杂草间生其中,偶尔可见几棵萎靡不堪的椰子树。

时当中秋,岛上依旧灼热,铁振羽又累又渴,好在前方出现了郁郁葱葱的林子。

刚进入林子,铁振羽便感觉被人跟踪了。他猛然回头,果然,身后尾随着两个拿鱼叉的矮汉,身上穿着偏长的中土袍服,露出黑黝黝的胸膛,显得不伦不类。

“两位兄台……”铁振羽一出声,那两人吓一跳,不由分说舞动鱼叉兜头就刺。

铁振羽被海水泡得浑身乏力,笨拙地矮身避过,慌不择路掉头就跑。两个矮汉啊啊叫着,穷追不舍,鱼叉自后刺来。追逐间,前面突然出现两根石柱,一左一右相对屹立着。铁振羽刹不住脚步,一头撞在左边那根柱子上,当即两眼冒金光,见两个矮汉鱼叉自后刺到,只得往石柱后躲避。两名矮汉被石柱阻隔,用难懂的土话又叫又骂,却不敢越过石柱来。

铁振羽缓过气来,见他们如此,大感奇怪,忽然注意到右边那块石柱表面磨得光滑,写着“沙月地界”四个字。他心里掠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是地界碑,所以他们不敢越界过来?

对峙间,一个清脆的女子歌声远远传来:“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么渔樵无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竟是首熟悉的曲子。两名矮汉神色骤变,对视一眼匆匆走了。铁振羽探头看了看左边石柱正面,只见上面写着:“闵姓地界”。

这时,歌声近了,一个穿着中土颇为流行的“月华裙”的十七八岁少女从林内钻出来,见铁振羽站在眼前,惊得后退一步。她扎两条麻花辫,双颊红扑扑,虽称不上漂亮,却透着股秀气,让铁振羽油然心安,只觉脚底一软:“姑娘……这是哪里……”心力交瘁下晕倒过去。

铁振羽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木板上,棕榈、碎石、林子,在眼前一寸寸向后倒退着。他头痛欲裂,吃力地回头,只见那扎麻花辫少女,用肩头扛着绳子,正吃力拉着木板前进。

“姑娘——”铁振羽喉咙冒火,发出沙哑叫声,少女没注意,拉着他通过一个狭窄山口,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个两山环夹的小村落来。村落不大,座座木石房屋紧密靠在一处,鸡犬声闻于其间。铁振羽见到人烟,稍感心安。

这时,少女在村落边缘山坳中的一座竹屋前停了下来,她见铁振羽醒过来,欢喜地跑进屋里,拿来一竹筒清水,几个比鸡蛋略小的鸟蛋来:“大哥哥,你醒了,吃吧!甭客气!”汉语咬字不清,略带有岭南口音。

数样东西下肚,铁振羽有了一丝精神:“姑娘,这……这是哪里?”

姑娘又惊又喜:“原来你听得懂?这里是霞岛的赤县村,我叫闵柔……这里大家都姓闵,你也是吗?”她言语凌乱,铁振羽只能听个大概,也报了姓名。闵柔好奇道:“大哥哥,你不会是沙月族的吧?”

铁振羽想起石碑上那四个字,愣道:“沙月族……是什么?”

闵柔没有回答,高兴地笑了起来:“不是最好!”搀铁振羽进竹屋。

竹屋不大,只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小客厅,收拾得清爽干净。闵柔把铁振羽扶到右侧那间房子,“我哥不在家,你先住在这里。但不要随便乱走。”手掌在脖子上做一个横切姿势,“……因为沙月人都很坏,小心被他们这样……”见铁振羽脸色变了,又哈哈笑起来:“骗你的啦,我哥说咱村只有一个出口,坏人不容易进来,就算进来,还有我哥呢!”说完蹦蹦跳跳到厅中张罗起来。见她时而娇憨,时而狡黠,铁振羽唯有苦笑。

房间不大,摆着一床一柜,柜上满是各色书籍,或古旧发黄,或尚有几成新,还有的蓬松发胀,似乎在水里泡过。铁振羽随手抽出一本元人散曲,前几页竟染满黑紫色东西。

铁振羽心头莫名揪紧一下,一眼看出这是血迹凝固后的斑痕。他目光停留在扉页上,那里有行刚健的字:孤岛遗族,何枝可依?饮鸩止渴,何日可了?

闵柔突然探头进来,笑道:“喂!可不要撕书哦,我哥会骂的!”

铁振羽道:“你哥哥做什么的?”闵柔又继续张罗家事:“他是村里的大忙人,什么都要他管!”铁振羽“哦”了一声:“那你爸妈呢?”

没有回答,唯有突来的东西沉闷坠声。

铁振羽急忙奔出去,只见闵柔蹲在旁边,双手抱肩,不停抽搐着,眼中满是恐惧。淘米的水瓢掉落在脚边。她盯着门外惊恐叫道:“沙月……坏人……”铁振羽后心冷飕飕,急忙冲出去。但是外面空荡荡的,铁振羽绕屋转了一圈,并没有丝毫异状。他只得回屋,却又是一呆,只见闵柔哼着小曲正用水瓢淘米,地上水米溅落的痕迹已擦拭得干干净净。看到他进来,闵柔嫣然一笑:“等下才能吃饭,你先进屋休息吧!”眼角却有一滴泪缓缓地滚落下来。

铁振羽脊背发寒,升起一股不真实感,忽然问道:“我该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闵柔一愣:“到哪里去?”铁振羽告诉她想回岭南老家。但闵柔却不知什么是岭南。铁振羽费了一番口舌才解释清楚。

“原来是这样,那我不知道,哥说除了‘七海坞’,几乎没人离开过霞岛,我让哥帮你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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