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血未凉

石榴果172年前
人工智能朗读:

第一章 险途

戈壁苍茫,大漠如烟。目之所及,除了零星的骆驼刺和孤零零的胡杨木能偶尔闪出一点点绿意,余下皆是一片沙黄之色。

就在大唐玉门关的方向,飞奔而来三匹高大的骆驼。骆驼狂奔,速度不输健马。因为飞奔,顺着驼身的体毛,热汗雨点一样四散飞溅,骆驼“咻咻”的喘气声,即使在十几丈外仍然清晰可闻。

领路的骆驼背上坐着一名身穿囚衣的女子,镣铐加身,俊俏的眉宇间,杀气凛烈。她身后的两匹骆驼上的骑者,则是一身衙役打扮——不错,此二位正是玉门关的两大牢头——秦诏和叶素。

前面的女子一边奔跑,一边将随身的零碎物件丢弃在沙地上。年纪稍大的一位急吼吼地叫道:“沙月,你故意弃物,莫非是想给追兵引路么?”

这位衙役名叫秦诏,四十多岁,一张脸,就像搓衣板一样,方方正正。他的肩头上立着一只顾盼自如的沙鹰。

被唤做沙月的女子,奔到一座荒丘下的红柳林旁,那匹疾奔的骆驼终于停住了。

沙月跳下驼身,用手一指荒丘下的红柳林:“我要利用红柳做一道埋伏,如果玉门五鬼敢来追缉我们,我就请他们在这里先吃点苦头!”说完,沙月毫不客气地命令道,“你们俩快去砍一百根尖利的柳树扦子来,然后将柳树扦子埋到荒坡下的沙地里。”

秦诏和那个年轻一点的衙役狐疑地对望了一眼。

到了这份上,他们也只好照办。柳树扦子砍来了,二人将之削得尖利无比。沙月用十几根柔韧的红柳枝条,做成一排绊扣,用沙子浅浅地埋住。第一道埋伏布置完毕,沙月弯身从荒丘下拾起一堆小石子,然后命令那个年轻一点的衙役:“叶素,你绕过沙丘,到另一片沙地前,照我刚才的办法布置第二道埋伏……”

叶素依言而去。

玉门五鬼是玉门关大狱中的捕手,武功高强,凶名远播。玉门关的大牢里,每年都会有越狱的犯人,但从没有人能逃过他们的五指关。想着玉门五鬼凌厉的缉捕手段,私放了边关重犯的秦诏和叶素,不由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机关布好了,三个人牵着骆驼,小心翼翼地从荒丘顶上绕了过去。还没等沙月坐上驼背,就见远处黄沙如练,五匹骆驼箭也似地射了过来。坐在骆驼上的五个人,衣分红、黑、白、绿、紫——不是狰狞的玉门五鬼,还会有谁?

红衣鬼座下的骆驼最快,似乎一眨眼就到了荒丘的下面。只见他座下驼蹄如飞,径直踩向红柳绊扣!只见那匹骆驼“扑通”一声,歪身倒在戈壁的黄沙上。红衣鬼一声怪叫,身子直飞而起,他本想用“飞瀑溅潭”立在沙地上,可是锋利的红柳扦子却将他的两只脚板刺了个对穿。

红衣鬼一声惨叫,身子一晃,仰天而倒,身上又被红柳扦子扎伤了多处。白衣鬼是五鬼中的老大,这时正好追了上来,一见此情,急忙勒停飞奔的骆驼。用手一指地上绕行沙丘的驼蹄印,吼道:“顺着蹄印,绕过荒坡——追!”

绿衣鬼和红衣鬼关系最笃,见红衣鬼遭了暗算,抽出捕刀,催动骆驼就追。

白衣鬼大漠生存的经验最多,他瞧着坡后沙地上的驼蹄印有些怪异,正要出语示警,绿衣鬼的骆驼已侧身歪倒在沉沙上。绿衣鬼的大腿被沉重的驼身压住,巨大的骆驼和绿衣鬼就好像掉落了泥潭,转眼间,惨嚎着的绿衣鬼就被可怖的沉沙吞没了。

原来这是一片死亡沉沙!

死亡沉沙上像极了驼蹄印的沙窝是沙月用石子砸出来的。白衣鬼不由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稍事停顿,他领着黑紫二鬼,从沙丘顶上绕过沙月设下的埋伏,顺着驼蹄印又追了一个时辰,前面疾奔的三人,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白衣鬼抽出雪亮的捕刀,扯开嗓子怪叫:“站住,看你们往哪逃!”

沙月一见,领着秦、叶二人直奔路边一座荒凉的沙屋。

这座沙屋的墙壁是用戈壁滩上捡来的石头砌成的,屋顶上是用胡杨木做成的梁坨,上面盖着骆驼刺,骆驼刺上面覆着两尺多厚的黄沙。

沙月可是大沙匪沙海的女儿。一个月前,玉门关总兵裴行俭为了进攻突厥国,他命令大将落无心先行扫除玉门关外的匪患。落无心领兵五千,击溃了沙月手下的沙匪,沙月身中数箭,被捉进了玉门关。

人人都知道大沙匪沙海藏有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大沙匪沙海多年前已死,知道这笔神秘宝藏的就只有他的女儿沙月了。在玉门关的天牢内,沙月便以这笔宝藏为诱饵,说动牢头秦诏和叶素私放了她……

但此时,茫茫瀚海,就这间小小沙屋,谅他们也逃不出去。虽然得意,但白衣鬼这次却小心翼翼,不敢贸然闯入。他围着沙屋转了一圈,眼珠一转,叫道:“秦、叶两位牢头,咱们共事一场,只要你们献出沙月,我立刻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活路!”

屋里的沙月“咯咯”一阵脆笑:“秦诏和叶素已经准备和我寻宝去了……你要抓我们,有胆量尽管进来!”

还没等白衣鬼答话,黑紫二鬼怒吼一声,手挥捕刀,人便进了沙屋。白衣鬼无法,只得挥动捕刀,护住身体,也冲了进来。

宽大的沙屋内空无一物,中间只有一根胡杨木柱支撑着粗大的房梁。秦诏、叶素和沙月三个人就站在胡杨木柱的旁边。

白衣鬼见没有埋伏,不由凶相毕露:“该死的沙月,你害了我两名兄弟,拿命来!”

玉门三鬼捕刀一晃,三把刀交织在一起,随着“当当当”的一阵兵刃相击的脆响,一面刀网兜头向沙月三人罩来……

叶素猛地出掌,不是迎敌,却是拍向那根胡杨木柱。掌起如飞,眨眼就是五掌。木柱受力,忽然“吱吱嘎嘎”转了起来。秦诏和沙月一面拼死抵挡对方的进攻,一面随着木柱不停地转着。眼看着秦诏、叶素和沙月三个人,就随着木柱一起陷落到地底去了。

三鬼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房梁“咔嚓”一声,一折两断,沙屋屋顶从天而降,向三鬼劈头压来!

——这间沙屋,竟是沙月当沙匪时,设下的一道厉害埋伏!

当沙月三人钻出地道时,黑紫二鬼已经被压死在了屋内。饶是白衣鬼机警,右臂仍被落下的屋梁砸中。他拖着伤臂,亡命地向玉门关的方向飞奔而去……

秦诏打开了沙月身上的镣铐,沙月终于能正着身子骑在骆驼背上了。她揶揄了秦诏一句:“现在才想起?”秦诏没回应,只干巴巴地咧了下嘴,算是笑了一下。

三个人不敢歇息,又向着大漠的深处逃了一日一夜。第三天的中午,来到了蝎子滩。再回望玉门关的方向,只有漫漫的黄沙、无尽的荒凉了。

一见危险过去,秦诏急忙拿出了干粮袋。沙月接过一块黑不溜秋的干粮,只咬了一口,便“呸”的一声,将石头一样硬的干粮吐到了沙地上。

秦诏一勒座下骆驼的缰绳,肩膀上的沙鹰一声尖啼,打翅蹿到了天上。还没等秦诏骂沙月糟蹋干粮,就见沙月从驼峰间滑落下来,仰倒在沙地上,盯视着在白云之间翱翔的那只沙鹰,幽幽地念道:“‘玉门酤酒饫我曹,心轻万事如鸿毛。醉卧不知秋日暮,大漠空望孤云高。’我父亲沙海在驼背上教我背诵这首诗时,那年我才八岁……”

叶素摸着胸口挂着的小沙神,忧心忡忡地说:“蝎子滩距玉门关也就三百里的路程,还没有走出大唐的势力范围,我们还是赶快上路吧!”

秦诏闻言,回头一望,远远的天地一线间,不知什么缘故竟飘起了一蓬朦胧的沙尘。他正要催促倒在沙地上的沙月赶路。沙月忽然翻身侧倒,一只耳朵紧贴向沙地,给了秦诏一个冰冷的脊背。

秦诏做惯了牢头,平日里威风惯了,他正待启口骂人,就听侧身倒地的沙月一声惊叫:“追兵来了!”

那天地一线间的黄尘,竟是唐军骑兵马蹄践起的烟沙。他们没逃出多远,四五百名衣甲上尽是黄尘的唐军马队,已经旋风般将三人团团围了起来。

惊慌的秦、叶二人,慌地从腰间抽出又短又厚的狱刀;那两把狱刀的刀尖不住地打着战。挫败玉门五鬼在取巧;面对杀气腾腾的唐兵,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了。

唐兵座下的伊犁马的马毛上挑着晶亮的汗珠,马鼻中喷着一团团的白雾,领头的游骑都统正是凶神般的落无心,落无心身边的马上坐着的则是捡了条命的白衣鬼。

白衣鬼右胳膊上打着夹板,他恶狠狠地叫道:“秦诏,叶素,你们身为大唐狱差,竟敢私放女盗沙月,我看你们还往哪逃?”

落无心倒提一口雪亮的长刀,马缰一带冲出队伍,冷冷地说:“本都统奉玉门关总兵裴行俭将军之令,特意赶来取你们的性命!”言毕长刀如电光一闪,迎头劈向了秦诏的脑门。

秦诏偏身急闪,十招未过,他手中的狱刀被落无心的长刀砍中,“哐啷”一声,狱刀翻滚落地,在满是蹄印的沙地上砸了个斗大的沙坑。秦诏惨叫一声,也被震得掉下了驼背。

骑在马背上的白衣鬼拍手大叫:“落将军杀得好!”

叶素一见,急挥狱刀,催骆驼,从斜刺里冲了上来。

落无心蔑笑道:“找死!”长刀平斩。叶素手中的狱刀立时脱手,刀身在空中划了个晶亮的半弧,飞出去十几丈,扎入了漫漫黄沙之内。

叶素身体瘦弱,武功比起秦诏要差很多,狱刀脱手,整个人在骆驼背上飞了起来,像一截石碑,头下脚上,栽进松软的黄沙之中!

落无心长刀一转,用刀尖指着站立不语的沙月:“投降则生,顽抗则死。想死想活,速速决定!”

沙月环视了一下杀气腾腾的唐兵,冷笑道:“沙月生是大漠人,死是沙中鬼,纵然碎尸万段,玉门关我也不回去!”言毕俯身倒地,将一张艳若桃李的俊脸深深埋在了黄沙之中。

落无心不知沙月此举何意,忽听沙月口中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尖叫!

四五百匹纯种的伊犁马在沙月的尖叫声中,鬃毛、马耳尽皆倒竖,马蹄不安地原地踏动。

白衣鬼离沙月最近,他座下的战马被惊得一声长嘶,前蹄直立而起,将白衣鬼整个人掀下马来!

只见那遍地蹄窝的沙地上,竟蠢蠢地爬出了一只只手指长短的黄色毒蝎。白衣鬼首当其冲,身上被十几只蝎子蜇中,痛得他浑身颤抖,连身怪叫。沙蝎的毒性酷烈,白衣鬼只叫了几声,便脸色青绿,一头栽倒,气绝身亡了。

成百上千只巨毒的沙蝎高翘着尾后的毒刺,直向众唐兵战马的马腿爬了过来。

唐军一阵大乱,七八十匹伊犁马首先被毒蝎蜇中马腿,一匹匹战马痛得发疯一般,狂奔乱跑,最后纷纷倒毙在了沙地上。沙蝎将落地的唐兵蜇得鬼哭狼嚎,转眼间,蝎毒发作,沙地上的唐兵全部身亡!

落无心在玉门关戍边十年,像这种身陷蝎阵的恐怖经历还是第一次遇到。惊慌之下,他刀一挥,领着残兵落荒而逃!

叶素这时正好从沙中拔出头来,他抖掉满头满脸的沙粒,惊恐地看着一只只丑陋的毒蝎从自己身边爬过,吓得奔到秦诏面前怵声道:“这么多的沙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沙月会不会被毒蝎给蜇死了?!”

二人心有余悸地奔了过去,将脸埋沙中的沙月用力翻了个身,只见沙月的口鼻间已经全是血渍。叶素用衣袖为她擦去脸上的细沙血渍后,沙月方才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糊糊地道:“落无心,你别跑,我叫大漠的毒蝎子蜇死你!”

叶素惊讶万分:“那群可怕的沙蝎是你的啸声引来的?”

秦诏见沙月缓缓地点头,他惊奇地问:“为什么这群巨毒的沙蝎不伤我们呢?”

沙月苦笑道:“我自幼生长在大漠,原本就是大漠中的一粒沙;沙蝎再毒,也不会去蜇我这颗沙粒的!”

二人正在惊异,却见沙月头一歪,昏了过去。

沙月在玉门关的黑牢中,被关了一个月,不仅饱受酷刑的折磨,而且严重营养不良;她父亲沙海一脉秘传的“搜阴啸”被她强提内力发了出来,她羸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了。

秦诏和叶素将昏迷的沙月扶坐到骆驼背上,为防止她虚脱滑落,叶素索性用汗巾将沙月绑在前面的驼峰上!

沙月醒来的时候,她望着忙前忙后的叶素,忽地说:“‘搜阴啸’虽然能够驱蝎退敌,但沙漠深处的凶灵恶鬼也将被我唤醒。真不知道在漫漫的寻宝之路上,还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我们呢!”沙月这话,说得秦叶二人心头直发毛。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三人便只得默默地往前赶。

由于落无心的追杀围堵,三人没能在日落之前赶到突厥国的伊吾大城。秦诏找了一块避风的沙丘,然后与叶素合力支起了一个简陋的牛皮帐篷。秦诏吃过几块硬硬的干粮,然后抱着沙鹰,钻进帐篷内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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