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威士忌中的手指

石榴果402年前
人工智能朗读:

我到美国的第二个年头,便不用家里再给我寄钱了。整整两个假期,我都在纽约哈兰姆区()的一家叫做“银铃铛”的餐馆里打工,我的美国同学们听 说此事后,无不为之惊叹!因为哈兰姆是最令纽约市民头疼的地方,那里的犯罪活动十分猖獗。而我,一个来自中国的女学生,凭着半生不熟的英语,居然在那里谋 得了一份“固定工作”,实在是难以置信!

那份工作是我的同学珍妮介绍给我的。珍妮说“银铃铛”的黑人老板汤姆是个好老头儿,事实证明,珍妮说得不错。

美国人普遍认为汉语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我第一次向老汤姆解释我的名字“居雯棣”这三个字时,他用手指着太阳穴做出万分痛苦状,武断地把我的名字进行了 美式的更改:“温蒂,ok!温蒂,ok!”我只好认可。尽管我的工作很辛苦,可并不难掌握。日子久了,我在“银铃铛”牢牢站稳了脚跟,顾客们经常会点一份 中餐“蛋炒饭”,我结合美国人的口味把“蛋炒饭”进行了改良,放入一些肉末、胡萝卜、洋葱或咖喱粉,很受欢迎。

任何一家餐馆均免不了有酒鬼和无赖捣乱,对那些人我倒不怕,使我感到畏惧的是一个自称“波士米奇”的黑大汉,老汤姆的侄子。

起初,我把那“波士”(boss)一词只理解为“老板”,后来才知道,“波士”一词是美国人自创的,最早大概是指黑社会的头目,有些商界大亨也用过“波 士”,再往后,变成了机关职员对其部门主管的称呼,到了女权张扬的时代,甚至有些男人把自己的太太也称为“波士”……总之,这是个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名词。 但无论如何,我私下里还是把那位“波士米奇”视为黑社会的人物。

他的身上充满了反叛气息,非洲土著式的发辫,坠着铁链的服装,大黑脸上总是戴一副墨镜,肌肉发达的胳膊刺满图案。他初次跟我见面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你,japan,日本人,对吗?”我连忙解释:“i’m .我是中国人。”可仅仅隔了两天,他见了我却又用挑衅的腔调问道:“你,korea,韩国人,对吗?”幸亏老汤姆在我身后喊了一句:“温 蒂,别理他!”我这才知道,“波士米奇”是在拿我寻开心。不过,我很快便领教了他的特殊身份。每逢餐馆里有酒鬼闹事,老汤姆就会抄起电话,几分钟之后,就 该轮到“波士米奇”出场了。

在餐馆侧面有一小块空场,停放着一辆废弃的房车。透过橱窗,我能清楚地看到“波士米奇”是如何用拳头解决纠纷。有时被打倒的无赖像麻包似的飞离了地面,将 破烂的房车撞得“砰砰”乱响。“波士米奇”很会卖弄他的威严,某些被教训得服服帖帖的无赖,他还要搀扶着回到餐馆,在水槽前清洗脸上的血迹,或是给对方乌 青的眼窝覆盖一片生牛肉,据说能尽快消肿。那种时刻,餐馆内往往是鸦雀无声……我对“波士米奇”一向是敬而远之,没想到命运之神却偏偏要把我和这凶汉牵扯 在一起!

珍妮有个男友,名叫皮特,因热恋着珍妮,不久也搬进了我和珍妮合租的公寓。从表面上看,两人的关系亲密无间,而仔细观察则是锱铢必较。不知什么缘故,两人说翻脸就翻脸了,珍妮愤然离去,皮特留了下来,像一棵遭霜打的稗草。

每隔半年,房东太太就要向我们收取房租的,本来我已交完了,皮特突然找我商量,他说由于给珍妮买了太多的礼物,手头拮据,并恳求我暂时替他们垫付半年的房 租。我很为难,但中国人那好面子的老毛病使我无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替他们交了四千二百美金。皮特当场给我写了一份借据,说好一个月后如数归还。

过了两个月,皮特不仅没有还钱,还搬出了公寓!我给珍妮打电话,想寻求她的帮助,刚刚说了一半,对方的口气就变了:“这件事与我无关!既然他答应替我付房 租,那就该由他负责。请你不要再打搅我啦!”这就是美国人的人情世界,凡是与自己“无关”的事,他们是不屑一听的!我明白了这些,已经晚了。

好在皮特经常到“银铃铛”来就餐,他在餐馆附近的一家税务所找了个工作。我开始跟他交涉,出乎预料的是,皮特听了我的话,一面拿餐刀切牛排,一面若无其事 地说:“你说我欠你那么多钱,有什么证据吗?”我当即颤抖着拿出他给我留下的借据。皮特挑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大嚼起来,看着他那强劲有力的腮帮子使我联 想到贪婪的鬣狗。

他给了我一句回答:“这不是我的笔迹,你伪造证据那可是违法行为,有必要的话,我会让我的律师跟你对证。”

我哑口无言,我转身离开皮特的餐桌,屈辱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老汤姆目睹了我的失态,他走到我的身边说:“温蒂,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面对老汤姆的询问,我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委屈,哭得一塌糊涂。老汤姆愤怒地抓起了电话:“这件事,只有波士米奇能解决。”

我猛地一惊,真想大喊一声:“——不!”可惜,我喊不出来。

“波士米奇”晃着宽宽的肩膀走入了餐馆。老汤姆把我的事讲述了一遍,“波士米奇”发话了:“温蒂,把你的手伸出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抓起我的左手,将五个手指依次摆弄了一番:“温蒂,四千二百美金不是个小数目,你想要回来,必须得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

他的厚嘴唇上浮现了一抹诡谲的笑意:“我要割下你的一根手指。”

两天后的中午,皮特来到餐馆,“波士米奇”笑眯眯地把他叫到一个角落,然后向我招手,我迈步走了过去,跟在我身后的是老汤姆。皮特马上注意到了我的左手缠裹着白色的绷带,他想站起来回避,“波士米奇”的大手重重地压在他的肩头,他又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皮特先生,我知道你在税务所工作,我也认识你新买的汽车,哈哈。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看到皮特的表情甚为紧张,他冷笑了一声:“哼,这位是温蒂小 姐,昨天由于她的失误,使我们损失了一大笔钱,总共四千二百美金!温蒂说她暂时拿不出那笔钱,按照我们的老规矩,她必须受到惩罚!”说着,他回身从柜台下 面端出一杯威士忌,摆在皮特的眼皮底下。

威士忌中泡着一根手指,是女性纤细的左手小指,在混浊的血丝衬托下,让人看了既恐怖又恶心……皮特头上立刻冒出大颗的汗珠子,他竭力向后斜着身子。“波士 米奇”用咄咄逼人的语调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一张借据,是你皮特先生写给温蒂的,啊,正好是四千二百美金!那么,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你替温蒂把钱还给我 们,此事不就解决了吗?好,说定了,明天请你带来四千二百美金,我再把借据还给你。记住,他妈的千万别打律师的主意,我最痛恨的就是律师和政客!”

“波士米奇”随后做了个极其可怕的动作,他端起桌上的威士忌,仰起脖子喝了一口,又把酒杯推给了皮特。“请你接着用餐吧。”“波士米奇”抬手抹了抹厚嘴唇,摇头晃脑地走出了餐馆。此时的皮特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了……

第二天,皮特早早地就来敲“银铃铛”的门板了,他失魂落魄地交给老汤姆一个大信封,老汤姆将那张借据还给了他。“温蒂,你可以把手上的绷带解下来了。”老汤姆把那个大信封递给我时,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拿掉了绷带。当然,我的左手是完好无损的。

在我离开“银铃铛”之前,“波士米奇”竟破天荒地摘下墨镜,瞪着一双暴突的大眼对我说:“嘿,温蒂,你欠我一根手指。”这虽是一句戏言,可我听了仍觉得心头寒凛。

新的学期开始了,我找机会给“银铃铛”打电话,正式向老汤姆道谢。老汤姆说在假期时欢迎我再回“银铃铛”打工。我推脱说打工的事以后再考虑,其实,我对老汤姆是怀有深切的感激之情的,但我对“波士米奇”依然心存畏惧,谁能担保这个凶汉不会拿刀子割掉某位倒霉蛋儿的手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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