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墙

石榴果192年前
人工智能朗读:

自从刘若山将那项技术革新据为已有,我二叔就与他走成了陌路。

原因很简单,那项技术革新的蓝图是二叔构想的。具体到图纸上,也是二叔废寝忘食的结果,刘若山只是在旁边搭把手的角色,只是充当二叔的后勤,只是不断为二叔鼓劲。那个年代,这是不可想象的窃取,是明目张胆的巧取豪夺,二叔最后之所以败在刘若山手里,就在于二叔口拙,拿不出物证。

二叔还是那个二叔,可刘若山却不是那个刘若山了。因为技术革新的成功,为酒厂的经济效益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刘若山升职了,先是车间副主任,继而主任,再顺理成章升任副书记。二叔只有观望的份儿,那种打击,我想他一辈子都会刻骨铭心吧。

我二婶没什么文化,自然她充当不了二叔的参谋,无法帮他争回权益。二叔自此患得患失,对谁都有一份警觉。

刘若山生活在天堂里,他有吃有喝,他呼风唤雨,而二叔却还是那个什么都拿不起什么都放不下的小技术员。他甚至不思进取了。

刘若山成为二叔心头挥之不去的痛,那痛就像一把刀,时时剜着二叔的心。有时看他脸喝得红朴朴的,背着手在厂区享受大家的尊敬,二叔脸上的肌肉会剧烈颤动,调转头急速离开。再或者两人碰面,二叔会狠狠给他一个白眼。刘若山却不在乎这些,他总是深意地笑。

二叔想挥掉那片阴影。办调离时,路却被刘若山堵住了。刘若山根本没打算放人。刘若山可能觉得,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二叔的忍气吞声,更让他受用。可那对二叔实在是一个打击。甚至有一段时间,二叔一病不起,只要听到刘若山的名字,就浑身颤抖。二叔眼见刘若山将厂子喝得摇摇欲坠,眼见他将厂里的老伙计一个个气跑,眼见他的飞扬跋扈使酒厂原气大伤,气得几乎吐血。

就是从那时起,二叔才懂得接下来做什么才有意义。他网罗了一些老伙计,偷偷搜罗刘若山违法的证据。二叔希望看到刘若山被他们搬倒的那一天,他觉得只有那样,才是对他青春和生命惨痛损失的最好回报。二叔的帮派逐渐扩大,到最后达到数十人。二叔那时还不懂得上访,所写告状信,也多是匿名,组织上查过几次,最后都不了了之。他们在这条死胡同里一直转悠,直到碰得头破血流。

二叔与刘若山就是走在独木桥上的人,终会有迎面相磕的时候。有一天他们相遇了,刘若山正色告诫二叔,再胡乱写信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当然是恐吓,虽然随着时间推移,二叔阵营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但二叔下决心要出这口窝囊气。与刘若山斗,成为二叔的全部力量。

刘若山的罪证越攒越多。包括他贪污受贿,包括他欺男霸女。可刘若山的命运又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那年酒厂的经济效益成为市里的排头兵,刘若山调任轻工局局长。刘若山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工厂。然而,没人细究,只有二叔依然乐此不疲。

搬倒刘若山依然是二叔的心事。刘若山每出台一个新规,欲在全市轻工系统改革,二叔都率先研究分析。二叔气愤地说,他把一个酒厂败得家底尽光,还要折腾,简直匪夷所思大逆不道!可二叔还没有疏理出个头绪,刘若山居然又调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继而任秘书长。二叔眼见自己越告他,刘若山的官做得越大,让他很气馁。

二叔再关注刘若山,多半就是从电视里,甚至是报纸上了。刘若山讲了什么话,二叔都一丝不苟地揣摩。刘若山的阴晴圆缺影响着二叔的心情,他是那样较真刘若山的点点滴滴。我们谁劝都无济于事。从我记事起,就知道二叔与一个他曾经的同事不共戴天,定要决一雌雄。可年岁是不饶人的,二叔老了,身体干瘦,并且患上了严重的哮喘病。但只要没事,他就会让家人拿出那些厚厚的材料,翻来覆去地看。直到有一天二婶兴奋地告诉他,报纸上登载了消息,刘若山被双规了,二叔的脸上才掠过一丝微笑。

二婶后来和我说,二叔那几天几乎把那张报纸看烂了,然后他会长久不说话,叹气、摇头、傻笑、痴望。让我惊奇的不是这些。刘若山由于涉案金额过大,最终被判了死刑。得知这一消息,也不知二叔是怎么想的,居然偷偷跑到法院要求见院长。他当然没有见上,不过好奇的法警问过他,见院长有什么事,二叔脸涨得通红地说,给刘若山注射安乐死吧!法警唏嘘,问你是刘若山什么人?为什么建议给他安乐死啊?二叔定定地看着法警,很久,才悠悠地说,我是他的同事。安乐死不是可以减轻痛苦吗?别让他太遭罪了……法警啼笑皆非。后来,无望的二叔默默走出人们的视线,却依然一步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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