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铜盒

石榴果242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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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枪声

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地炙烤着鸽子洞山前山后的每个角落。正值深秋,天空湛蓝如洗,偶有觅食的老鹰滑过,整个山谷寂寥无声,就连野花上的蝴蝶也凝翅正眠。

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踏破了山谷的寂静。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官兵,骑着马押着两辆带篷的马车,缓缓走上山道。为首的汉子白净面皮,刀条脸儿,八字须,年纪在五十岁左右,只见他头戴黑呢礼帽,身着灰色中山装,手握文明棍,满面春风。此人乃是建昌县县长林芝罘。为了巴结贪财好色的段琪瑞大总统,林芝罘特意挑选了几位美貌少女和一批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正赶着进京送给段大总统呢。

进了鸽子洞,林芝罘叮嘱道:“这里山高林密,历来是胡匪聚集之地,我们必须尽快穿过这里。”

话音刚落,忽听“砰、砰、砰”几声枪响,林芝罘身边的几个官兵被击落马下。

林芝罘跳下马来惊叫:“不好了,有胡子!”

官兵们也纷纷下马,端着枪向四周巡视,可茫茫山野,除了几只乱飞的惊鸟儿之外,哪有半个人影?又几声枪响,又有几个官兵中弹倒地。惊慌失措的官兵胡乱放着枪,连个方向也没有,盏茶的工夫,包括林芝罘在内的几十号人,便冤里枉里做了糊涂鬼!

这时,路边蒿草丛中钻出三个紧身短衣的汉子,哈哈大笑。这三个汉子都是四十左右的年纪,为首的汉子方面大耳,身材魁伟,名叫林福庆,绰号快马林三,家住建昌柳家寨;中间那位身材矮胖,鹰眼奔额,名叫孟宪昌,绰号大灯楼,家住建昌汤神庙;紧后面的那个身材瘦高,白净面皮,名叫苏翼南,绰号穿山虎,绥中苏家堡人。

这三人并称“燕山三雄”,经常联手做着刀头舐血的买卖。

面对两马车金银珠宝,三人喜形于色。

老二孟宪昌在众多的珠宝里发现了一只金灿灿的铜盆。老大林福庆喜道:“宪昌,这只铜盆莫非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风波铜盆?如果是,那可是个金盆,相传是汉高祖皇帝刘邦的御用之物,是个无价之宝啊!据说此盆是林芝罘花了几万大洋从一个古董商那儿买来的。如果我说的不差,注入清水,定见两条蟠龙于盆底蜿蜒翻波游动。”

恰见旁边溪水潺潺,孟宪昌便将铜盆舀满了溪水,盆底果真有两条蟠龙游动,活灵活现,很是壮观,且喷泉般上泛水花。

林福庆道:“果然是那只风波铜盆。”

苏翼南道:“如果大哥喜欢,就送与大哥算了。”

林福庆道:“我们弟兄三人同得此宝,为兄岂能独占?不如我们抓阄,让天意来定。”

见孟宪昌没有言语,苏翼南道:“二哥,大哥劳苦功高,还抓什么阄啊?我想将这只铜盆让给大哥,不知你意下如何?”

孟宪昌见老三苏翼南执意要将风波铜盆让给林福庆,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也只好答应了。

自得铜盆之后,林福庆对这只宝物爱不释手,连着两日看着它,嘴没合拢过。

这天晚上,林福庆好不容易放下铜盆,刚刚入眠,忽地被窗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林福庆抬眼一看,窗子外黑影一闪。林福庆何等机灵,忙将枕头藏于被内,自己迅速藏在帷幔后面。这时,只见一把雪亮的短刀拔开了门闩,一个蒙面黑衣人蹑手蹑脚走到了炕沿边,抡起手中的钢刀就砍。

林福庆在身后忽地喝道:“这位朋友,夤夜前来,所为何事?”

黑衣人身子一耸,旋即抡刀向身后扑来。两个来来往往,难解难分。黑衣人心中焦躁,虚晃一刀,拔出腰间的匣枪,哪想到林福庆的身法比他还快,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林福庆的匣枪就响了。黑衣人胸口中枪,跳窗上房而逃,林福庆刚想追,忽见黑衣人回手一镖,林福庆侧身躲过,再追时,黑衣人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林福庆拔出柱子上的飞镖,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只飞镖竟是老二孟宪昌的!

林福庆心想,怪不得刚才拳法有些熟。到了这时,他想起苏翼南当初要将风波铜盆让给他时孟宪昌极不情愿的眼神。

三人毕竟是结义兄弟,天一亮,林福庆找到了苏翼南。

苏翼南听了,道:“大哥,二哥无论是生是死,也是他咎由自取。现在二哥已伤,不如我们找到二哥的藏身处,看看他是生是死,大哥意下如何?”

林福庆叹息道:“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二人来到孟宪昌的藏身处,他的朋友王二嘎说孟宪昌并没有回来,二人便从孟宪昌的房中取走了属于他的那份珠宝,然后赶奔他的老家汤神庙。

这天中午,二人走到离汤神庙还有五十里的一片杨树林旁,苏翼南道:“大哥,这里山青水秀,是最合适你的安息之处,明年的今天,兄弟我到这儿来给你烧纸奠祭。大哥,你就安心地走吧!”

一股寒气猛地从林福庆的后背涌起,他回头一看,苏翼南双手持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冲着他呢!

林福庆愕然道:“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苏翼南诡秘地一笑:“大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大哥不要记恨。实话告诉你,老二刺杀你,也是我挑唆的结果。我这样做,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林福庆骂道:“你小子人面兽心,不得好死!”刚想拔枪,苏翼南手中的匣枪响了。林福庆只觉眼前一黑,从马上栽了下去。

苏翼南下马用枪管拨了拨林福庆的脑袋,见林福庆已没了气息,便将宝物放进他的褡裢,然后上马,绝尘而去。

清晨,天上飘着细雨,燕山脚下柳家寨内悲声一片。

柳家寨的当家人林福庆此刻正奄奄一息。

苏翼南的枪子儿虽说打进了林福庆的前胸,却没能立时要了他的性命,昏死后醒过来,林福庆被一个赶脚的救送回家。虽经多方救治,可撑了几天,还是到了油干灯尽之际。林福庆的独生女儿雪儿和在北京城里当警备队长的弟弟林福龙以及最得力的家人二巴子,围在他的床边,眼巴巴地等着他咽气!

雪儿今年十四岁,却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了。这姑娘虽然生在富贵之家,却丝毫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柔,生就一副外柔内刚的性格。此刻,雪儿见爹气若游丝的样子,心疼得一个劲地直掉眼泪。她幼时母亲就没了,是爹一手将她拉扯大的,没想到最心疼她的爹就要永远地离开她了,内心怎不悲伤?

这时,只听林福庆“哎呀”一声,紧接着睁开眼睛,一把攥住林福龙的手,喘息着道:“……兄弟……我走之后……这个家……就全交给你了……只恨今生不能亲手宰了苏翼南这狗日的……”

林福龙是哥哥一手养大的,是哥哥供他上的学,他的仕途也是哥哥一手铺就的,此刻,面对弥留之际的哥哥,悲痛之情可想而知,为了让哥哥走得无牵无挂,林福龙只得强作平静道:“哥,家里的一切您放心就是了,我就是辞了警备队队长,也要为您报仇雪恨,亲手宰了苏翼南!”

林福龙微笑着松开了兄弟的手,对二巴子道:“……二巴子……我的好兄弟……你跟我这么多年……我早就想给你张罗着娶一房媳妇……我走之后……你就从家里支一千大洋把婚事办了吧……雪儿还小……你要好好地照顾她……”

二巴子跪在林福庆的床前,鼻涕一把泪一把道:“老爷,您的大恩大德二巴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要不是您,我早就在野庙里喂了狼,更甭说有今天了。您放心,无论到何时,二巴子这条命都是您的!”

林福庆会意地笑了,然后偏过头来望着雪儿叹息着摇摇头:“……可惜啊……你是个女孩儿……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雪儿“扑腾”一下就给爹跪下了:“爹,雪儿虽是女孩儿,却也和男孩儿一样要为爹报仇雪恨!”

“……好孩子……苏翼南心狠手辣……”

林福庆的手爱怜地摩挲着女儿的头发,突然垂了下来,等雪儿起身看时,人早已咽了气。

林府顿时响起一片悲声。

发送完了林福庆,二巴子和林福龙便商量如何去找苏翼南报仇。

二巴子对林福龙道:“老爷虽然没了,咱们一切还得按部就班。二爷,您在家里把雪儿照顾好,我出去打听苏翼南的下落,然后咱们再研究为老爷报仇的对策。”

二巴子到苏家堡一打听,苏家早在前几天变卖了家产,一家子已是不知去向。二巴子只得悻悻地回来。看着雪儿和林福龙失望的样子,二巴子道:“二爷,你放心,我这就出去打听苏家的落脚处。我就不信,他苏翼南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巴子自从十二岁被林福庆收留后,就跟着林福庆闯荡江湖。他无父无母,在他心里,林福庆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发誓,就是走遍海角天涯,也要找到苏翼南的行踪为主人报仇。

茫茫人海,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二巴子并不灰心,他扮成一个走街串巷卖丝线的货郎,一边卖着丝线,一边寻找着苏翼南的踪迹。

潜形敛迹

却说苏翼南独吞了风波铜盆和那些金银财宝后,知道苏家堡非久居之地,便变卖家产,带着一家人,来到千里之外的关东抱犊寨。他疏通官府,盖房置地,还开了一家盐行,不多久,便成了地方上颇有威望的名绅。

外边天寒地冻,屋子里温暖如春,苏翼南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在心里发着感慨。离开苏家堡已经两年多了,近些日子以来,他时常恶梦缠绕,总梦见林福庆和孟宪昌的阴魂前来索命。今天早上,他刚去庙里给他俩烧了些祭品才回。

感慨间,门帘挑起,伙计常二走进来禀报道:“老爷,我开门扫雪,发现一个人冻晕在咱家的大门口了。”

苏翼南起身穿鞋来到了大门口。常二说得没错,门口果然躺着一个冻晕的汉子,那汉子三十上下年纪,旁边是一个货郎担儿。苏翼南一试鼻息,还有气,就和伙计们将他抬进屋内。苏翼南吩咐伙计将中年人衣服脱光,然后不住地用雪搓着那汉子的身子。待那汉子的身子发热之后,又将准备好的姜汤灌了下去,工夫不大,那汉子醒了。

汉子睁眼一看,知道苏翼南救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跪在炕上给苏翼南磕头:“多谢老爷救命之恩,小人就是当牛作马,也要报老爷大恩。”

苏翼南道:“你是哪儿的人,为什么会冻晕在我家门前?”

那汉子叹了口气道:“小人是关内人,叫门福祥,爹娘老婆孩子都没了,听说关东好混,便当了一名贩卖丝线的货郎。没想到昨晚上遭到了胡子抢劫,银钱尽被劫去,天寒雪暴,连饿再冻,就晕过去了;要不是老爷慈悲,小人说不定早就成了他乡的孤魂野鬼了。”

自打除掉了孟宪昌和林福庆后,苏翼南就发下狠心行善。他见门福祥会来事儿,就对他说道:“福祥,反正你也没家没业,孤苦一人,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儿当个伙计,衣食无忧,也算有了落脚之处,你看怎么样?”

门福祥跪倒在地,拜谢道:“多谢老爷收留,福祥的命是老爷给的,从今往后,福祥的命就是老爷的!”就这样,苏翼南收门福祥作了贴身的伙计。

门福祥机灵能干,苏翼南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第二年,就让他当了管家,还给他娶了一房媳妇。

今天是八月十五,一大清早,雪儿就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她放下手里的绣花儿针,望着窗外发呆。爹遭人暗算那年也是八月,到现在,已经整整四个年头了。这四年来,爹的影像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雪儿现在不但出落得如花似玉,也练就了一副干练精明的性格。爹被害,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好在二叔辞职相陪,才让她稍感慰藉。她永远也忘不了爹临终前看她的眼神,因为她是个女孩子,爹的眼神里满是失望。雪儿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爹报仇雪恨。这么多年来,她对苏翼南的仇恨不但没有丝毫的磨灭,反而加重了。

现在,雪儿每天都在想着打探消息的二巴子,也不知巴子叔现在怎么样了!此刻,雪儿看着窗外,又想起了二巴子。二巴子走后,雪儿每天都在盼着他回来。转眼,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二巴子却音信全无。这兵荒马乱的,巴子叔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小姐,来信了。”这时,丫环玉姐儿手里扬着一封信兴冲冲走了进来。

雪儿接过信一看,禁不住又惊又喜。原来,这是二巴子写给她和二叔的信。

“那送信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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