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妓

石榴果232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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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讲述的是翠儿等私妓的悲催命运。

明朝成化年间,太平县衙前街传来“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妓院晚春楼挂牌开业,一行官绅前来捧场,男女莺声浪语,煞是热闹。

晚春楼共有40余名妓女,一种是官妓,有10余人,比如珍儿,因家道中落才沦为风尘女子,却爱拿谱摆架子,自夸先祖如此这般富贵;另一种取雅名乐户, 实为私妓,有30余人,比如,翠儿和杏儿来自同一山村,翠儿是卖身葬父才入青楼,杏儿是被人贩子拐卖出来的。两人虽不是一母所生,却胜过亲姐妹。

干了一年,私妓怨气渐深,翠儿如鲠在喉,跟杏儿吐心言:“咱们命咋恁贱,你瞧,那些官妓每月只伺候20个客人,可拿的银子比咱们翻5倍,隔壁的珍儿,不就仗着她干爹是理刑千户吗?要说她干的活跟咱们一样,也不见得床上功夫有多强,可她……”

杏儿道:“是啊,同一种营生却论两种身份,这些虱子吸饱了咱们的血还当是叮了猪脑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乎起来。

原来,同是院内妓女,每人每月接客虽定额一样,但分银大有不同,官妓拿5两,私妓拿1两。私妓只好多接客人,才抵得上每月花销,而盈余不多。

未料到,隔墙有耳。第二天,两人被龟奴阿三请到老鸨那儿去“喝茶”。

龟奴阿三两腮横肉一鼓一跳:“你俩晓得啵,这是扰乱人心,若再煽风点火立马让官府抓了,拶烂十指杖打下身,再让媒婆贩给北方蛮子为奴。若是嫌这儿水浅,有本事卷铺盖赶早凉——走人,滚得远远的!”

老鸨重又拈了条活虫子,递给笼中金丝雀,逗着玩,“乖儿乖儿,你吃一口吧,妈恁般疼你,你可得有良心哦,啧啧,我儿多听话,比贱 人 可懂事多喽……”。

杏儿来了心气:“滚就滚,没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

翠儿自知劝不住杏儿,劝了也没用。想想自己孤身一人,也没别的路子,所谓上了贼船回头无岸,不由泪水涌动。

翠儿噙着泪送杏儿一程,替她拿了细软包袱。出院门时,珍儿倚了门槛,嗑着瓜子,卟地一吐:“哟,凤凰攀上高枝啦!”

杏儿一把将珍儿胖嘟嘟的肉身推开,弄得她趔趔趄趄,前只脚插在小水沟里,后只脚顿在沟边青石板上,双腿成“八”字叉开,那只脚从水沟里提了上来,绣花鞋“吧嗒吧嗒”滴着水。

众妓轰然一笑,有人喝采:“好!”

算是有人终于替私妓出了口恶气。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难不成等菜籽儿榨干了油,再是等那一把火将它当柴烧了?” 杏儿昂首挺胸而去。

此前,绍兴做丝绸生意的苏老板来太平县销货,上晚春楼包了杏儿三日。一早,苏老板连连叹气,说家财万贯,偏贱妻体弱多病,眼看苏家无后……苏老板临行前,给杏儿留下一袋珠宝,夹了一张写有家址的纸条,说哪天赎了身来找他。

杏儿愿做小妾,替苏家传香火。

送走了杏儿,也知她有了个去处,翠儿打心底里替杏儿高兴。可没了伴,没了可以说知己话的人,杏儿益发闷葫芦似的。

过了一年,又有3个私妓要从良,各由主儿叫一顶花轿抬了。

很快,晚春楼又补招进来一批私妓,年纪更小,个个天生丽质,沐浴更衣出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第二天,每人跟官妓一对一拜师学艺,弹丝弦唱曲儿,稍出差错,被官妓讥骂“猪脑壳”、“贱 人 ”、“不长进的小蹄子。”

新人学艺已满三月,正式接客,纳入月定额考核。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新人渐渐变旧人。

翠儿年大色衰,每日浓妆艳抹,接些老客,百般应承,勉强完成月定额。

心意阑珊的她收养了一条卷毛狗,洗后毛发雪白,取名小雪。后来,小雪产下数只狗崽,小雪病死,翠儿将一条母崽留下,也叫小雪,与她朝夕相伴。

岁月轮回,那些挂了头牌二牌三牌的私妓不出两三年也赎了身,有做姨太太的,也有转到秦淮河大妓院的,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老鸨靠每年招新私妓补员,这一招蛮管用,可招得进人却留不住人心,她终于施予恩惠,当着众妓面立了一条规矩:“所有姐妹到了40岁,接客不成,改做勤杂。到了45岁,咱晚春楼给供着,每月给半两银子作养老费,直到送终。”

这对私妓来说,也许卖了一辈子皮肉,临老了还有些盼头,粗菜淡饭尚能吃到,不至于饿死。众私妓似雀儿叽喳开了。

又到寒冬腊月,久晴气燥,西北风四起。

有晚,晚春楼着火了,映红了半边天。

等火熄,老鸨清点逃生出来的人数,唯独不见佣人房中的翠儿。

老龟奴阿三带了一干年轻侍役,从瓦砾灰烬中扒出一具焦尸,还有一具狗尸。

几位姐妹哭得似梨花带雨:“翠儿啊,熬了恁久,眼看养老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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