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兴国县有个叫莫问的瞎子,他既无亲人子嗣,亦无人知其来路。然而,他却有一项闻名遐迩的本领,就是能闻气味辨别凶手、缉拿盗贼,一时成为坊间怪谈。
有几个案子,官府也无从下手,莫问一闻之下,便闻出了真相。
有一次,一个秀才的妻子被人杀害,凶手在现场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衙门捕快一时无从下手。就在这时,莫问拄着拐杖一路敲着走过来,四下一闻,便说凶手就是秀才自己。
那秀才顿时惶恐万分。
捕快们正为找不到案件的头绪而手足无措,听了莫问的话,连忙把秀才押回衙门审问。没想到,还未动刑,那秀才便全盘招供,说他看中了一个青楼女子,想为她赎身娶回做小妾,却遭到结发妻子的坚决反对。无奈之下,他一时起意杀了妻子,之后再在现场弄出个他人杀害的假象。
此后,一遇到疑难案件,衙门便会专程把莫问请来,让他闻出个是非真假。
还有一次,城里一家当铺夜晚遭贼人入室抢劫,并打伤了数人。掌柜连夜报案,捕快当晚便拿到十数个可疑的人。无奈的是,贼人抢劫时蒙住面部,在这十数个嫌疑人中,当铺的人无人辨别得出来。
衙门没有办法,只得又请莫问出马。那十数个嫌疑人一字排开,莫问从头至尾在每人身上一路闻过,点头说道:“我已闻出,便是这一排中第六人!”话音刚落,那第六人拔腿便欲逃走,被众衙役拿下了。
一桩入室抢劫案如此轻易告破,衙门对莫问更是敬重有加,视若神明。知县逢年过节更会亲自登门拜访,并长年派衙役保护他,以防那些惧怕他的歹人图谋不轨。
这天,又出了一桩案子。胡员外府上夜里遭贼,虽未伤人性命,但胡员外藏在床底的一包银子却被盗走了。除了房门被人轻易撬开,现场没有任何线索。
捕快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忙了半日,又把莫问请了来。
莫问拄着拐杖在房间里四处摸索,再让人把情形细细讲与他听。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说:“盗贼正值壮年,可能做过木工活,但嗜酒如命,而且口舌或五内患病。”接着他问胡员外,当日在外面拿银子回来时,可曾碰到过他所说的人。
胡员外思索良久,突然皱起了眉头,说当日他提着包裹在城里的一间茶馆歇脚,倒是有一人甚是可疑。
那人坐在他对面,似乎认得他,笑着叫了声“胡员外”,之后盯着他的包裹瞧了许久,可惜自己不认得那人。
捕快们连忙到那间茶馆打听,照着莫问所述一说,没想到,一个店小二还真的认得这么一个人,说这人名叫包求,四十来岁,是个不入流的木匠,嗜酒如命,因喝酒误事,无人敢雇用他。这些年,他在家里游手好闲。
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捕快们来到包求的住处,把他逮个正着。
起初,包求矢口否认,但是,捕快们很快在他家搜出一大包白花花的银子,他这才低头认罪。在包求说话的时候,捕快们发现,他果然是口舌患病,牙齿稀黄不堪!
第二天,县衙的师爷专程来到莫问的住处道谢,并拿出备好的酒菜,二人边喝酒边闲聊。
师爷叹道:“莫先生真是世间奇人啊!铲奸除恶,缉凶识盗,那般鬼神之技自不必说,单凭这一颗道义之心,晚生就佩服万分!”
莫问呷了口酒,摇头微微一笑。
师爷又说:“莫先生,晚生实在不明白,先生究竟是如何用鼻子闻出真相的呢?比如说那秀才杀妻案,当铺抢劫案,还有昨天这胡府失窃案,您是如何闻出来的呢?还望先生赐教啊!”
莫问淡淡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白了也没有什么,就是鼻子灵点,有时难免也会出错的。当年秀才杀妻一案,那秀才抱着妻子的尸体,痛哭流涕,说他 们夫妻如何恩爱,感情如何深云云。老朽站在一旁,四下闻了起来,突然闻到一股很重的脂粉气味。听捕快说,他家虽非贫苦,却也只能算是平淡度日,其妻的衣物 用具,皆无脂粉味,仅有些民家的油盐尘土之气。最后,我仔细一闻,原来那股脂粉味是从秀才身上来的。男人身上的脂粉味多半来自女人,我当时便大胆推测:这 秀才在撒谎,他夫妻二人并非如他所哭诉的那般恩爱,极有可能是他在外面另有相好,我便抱着一试的想法,断然指着他,说他就是凶手!其实,那些捕快也是双手 抓瞎,不由分说便把他押回衙门审问。没想到一问之下,还真就是这样!嘿嘿,说来只是巧合。”
师爷愕然,又问:“那当铺抢劫案呢?”
“这个也是一样。”莫问放下了筷子,狡黠地一笑,“人若有一残疾,其他方面必定有些特殊,或许超出常人。老朽双眼早瞎,非但鼻子有些特别,其实听觉也 非一般人可及。当时,十几个嫌疑人站在我跟前。若说我用鼻子闻出什么,那纯属谬论,我只是一路过去,静静地听每一个人的心跳罢了。因老朽虚名在外,那贼人 知道是我,必定心慌,心跳自会加快。谁的心跳异常,别人听不到,老朽却能分辨清楚,我便当场指着他大喝一声,没想到那贼人已经慌乱,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想逃 走,这不自露本形了吗?”
传得神乎其神的闻气辨凶术,竟然这么简单!
接着,莫问不待他问,自己便说上了:“昨日胡府失窃案,我到现场,仔细听人一说,便开始四下摸索着闻闻。当我拿起桌上的酒盅酒壶时,发现酒壶是空的, 而酒盅上却留有一股恶腥之味,胡员外口无异味,而卧室之内,料无外人进来,想必就是那盗贼喝酒留下的。口内发出恶腥之味,要么便是肝或肠胃不调,要么便是 口舌患病。而入室行窃还有心思喝酒,这不是嗜酒如命吗?另外,胡员外府上围墙甚高,盗贼来去自如无痕迹,年老体衰者自然办不到。还有,胡员外的卧房门闩甚 是特别,闩后有扣,一般的盗贼碰着,在外面也难以轻巧地开启,除非是懂得其巧妙之处的人,例如木匠。他们既然能造,自然也会解得。”
师爷听罢,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先生赐教,晚生真是茅塞顿开!”便告辞走了。
过了几天,莫问还在睡梦当中,只听有人气喘吁吁地撞门而入:“莫先生,您可得救救我啊!我给您磕头了。”
听到话语,莫问大为惊讶:竟是知县大人!他怎么一大早亲自跑来了呢?
知县说,前几日,衙门截获一批土匪劫来之物,里面有一对紫色夜光杯。当时他还感到奇怪,这么一对稀世珍宝,怎么会在土匪手里呢?
当天,他便接到州府来函,说已知晓此事,那对紫色夜光杯乃是皇上御赐给一位告老还乡的大臣的,半途被匪人劫走,幸得安然无恙截获,数日后,朝廷将专程派人前来领回。
那对紫色夜光杯就存放在衙门库房里,可没想到,昨夜竟不翼而飞!
知县颤声道:“先生,过两天朝廷就来人了!若找不到那对玩意儿,掉乌纱帽事小,掉脑袋事大呀!”
莫问淡淡一笑:“待我去闻闻再说。”
他来到衙门,众衙役在库房外把守,知县和师爷几个人陪同入内。这回,莫问竟没有到处去闻,而是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大人,若库房内已无贵重物品,便敞开大门,不再派人把守,到明日再说。如何?”
知县冷汗直流,没想到这莫问口口声声说知道了,却又不说详细,而是做些这样没名堂之事。不过,现在没法子了,知县只得依了他。
次日下午,莫问来到衙门,问:“那对夜光杯放回来了吗?”
知县没好气地说:“莫先生,您这是开的什么玩笑?您原来是想那贼人自己把它们送回来啊!莫先生,一直以来,您都那么神乎其神,为什么这次在要命的节骨眼上却如此荒唐呢?您这不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吗?”
莫问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老朽本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
突然,他用手指着师爷说:“师爷,若是现在你能招认,老朽在大人面前担保,还是既往不咎啊!”
听到莫问这话,众衙役大惊:“什么?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师爷呢?”
师爷哈哈一笑:“莫先生,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呀!即便您的神技一时失灵,大人也不会怪罪您的,您何必如此胡乱猜测呢?”
莫问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也怪不得老朽了。大人,那对夜光杯,师爷把它藏在他家的神台下面,派人前去取来便是!”
“啊!你、你。”师爷大叫一声,“噔噔噔”后退几步,脸色铁青地指着莫问,喃喃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会知道的,这不可能!”
莫问嘿嘿一笑:“你想不通的是,我不但知道是你偷的,还能知道得如此准确?那待会儿把东西拿来了再说不迟。”
不一会儿,衙役便把一对雕琢精美的紫色夜光杯呈到知县面前,说:“大人,果然就在师爷家的神台底下!”
知县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师爷!你、你——来人,给我把这狗东西拿下!”
莫问来到师爷跟前,说:“一向以来,盘根问底打听我闻气知凶本事的,每回我都会对他格外留意,虽然你是衙门中人,也不能例外。
“那天,你假借问候之名盘根问底,我便心有疑虑。故而在你走后,便向一个信得过的衙役打听,最近这衙门里有什么特殊事情,那衙役便把日前截获朝廷珍宝一事告诉了我。为了未雨绸缪,我便来到衙门,因为都知道老朽,把守库房的衙役不必通报就让我进去了。
“你知晓我之前那些辨别盗贼凶手的事情,知道我并非有鬼神相助,而是凭借一些异于常人的本事,便不再惧怕。而且,你既然知晓了我那些不入流的本事,见 到我自然不会惶恐,心跳也不会加快。既无气味可闻,亦无异常心跳之声。若说能偷,衙门里谁都有可能;若说不能偷,也确实是把守森严。
“反正,你以为这次我断不会再‘闻’得出来的!嘿嘿,但你想不到,进库房之后,那个信得过的衙役让我摸了下夜光杯,而我趁机在杯子里抹了点东西。那玩 意儿常人很难闻出个味儿来,但我老瞎子却能像狗一样嗅得真真切切的,而且,时间越久,那玩意儿的味儿越浓。我叫大人敞开库房一日,一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 机会,二来,嘿嘿,我不得循着味儿去闻吗?当然,最先闻的便是你家,没想到一闻一个准。”
师爷垂下了头:原本还以为自己把这瞎子给算计了,万万没想到,最终自己还是中了这瞎子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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